冰冷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陈默靠在硬塑椅子上,旧夹克袖口蹭着洗不掉的油污,妹妹小雅冰凉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食指。脚步声由远及近,敲打在光洁的地砖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他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里——镜片后,锐利依旧,只是覆上了一层十年光阴淬炼出的、冰冷的职业外壳。
周屿。
白大褂纤尘不染,扣子严谨地扣到最顶端,一丝不苟得像他此刻的目光。视线掠过小雅的名字,落回陈默脸上。“陈默?”声音不高,却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开空气,也切开横亘的十年。没有疑问,只有确认。纯粹的陌生感,公事公办。陈默喉结滚动,含糊地“嗯”了一声,指尖下意识蜷缩,想藏起指甲缝里的污垢。狼狈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手术费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陈默打遍了所有能想到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叹息、推脱和忙音,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他早已疲惫不堪的心脏。手术前夜,巨大的恐惧终于将他压垮。他跌跌撞撞冲进安全通道,蜷缩在幽绿应急灯下的台阶上,劣质香烟辛辣的味道呛得他眼泪直流,却无法麻痹那撕心裂肺的恐慌。
沉重的防火门被推开,走廊的光短暂涌入又消失。周屿站在台阶下方,脱了白大褂,深灰衬衫的领带被粗暴扯松,歪斜地挂着。镜片反射着幽绿的光,看不清眼底情绪,只有紧绷的下颌线条泄露着压抑的风暴。
陈默想把烟藏起,烟头却烫到了指尖。
周屿蹲下身,消毒水和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强烈地笼罩下来。目光平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清晰地映着陈默的狼狈。“陈默,”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穿透时光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执拗,“这次别躲。”
闸门轰然崩塌。积蓄的恐惧、绝望、委屈如山洪倾泻。陈默额头抵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体抖如筛糠,压抑的呜咽在空旷的楼梯间显得微弱而绝望。
一只温热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扣住他的后颈,阻止了他退缩的动作。指腹温热,带着令人心颤的温度,强硬地、缓慢地摩挲过他颈后那块早已被岁月磨平的旧疤——那是高中时篮球场上磕破的印记。
陈默身体骤然僵硬。
“当年天文台,”周屿的呼吸拂过他的发顶,声音低得像耳语,每个字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为什么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