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似乎已经从蓝溪镇离开去找更多的流民了
静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你独自一人蜷缩在榻上大脑放空思考着什么，夏掌柜和斐娘去准备你成人礼要用到的物和邀请的人
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定定落在不远处木桌上的那支木簪子上，竟出了神
你望着它，恍惚间记不清是何时收在这儿的，只觉得那抹褐色落在陈旧的木桌面上，莫名让人心里发沉，连周遭的空气都慢了几分
直到“叩叩叩”——三声清浅的敲门声突然传来，节奏不急不缓，却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将你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猛地回神，指尖的力道骤然松了，下意识朝门口望过去，连呼吸都顿了半秒
“阿烛——斐娘说你回来了——”
“进来吧”
一身白色内袍衣料简洁贴体，勾勒出那人清爽的身形线条，外搭一件设计独特的罩袍
衣身黑色，而衣缘袖口等边缘处则镶着鲜亮的红色滚边，黑红撞色鲜明，既显利落又暗含张力
那人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蓝色宽腰带，收束了，锁骨前的红色绳结项链被他的动作晃得很是厉害
玄离走进屋内见你换了一身行头，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停顿了一瞬，在对上你的视线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坐在了木椅上
“那些流民被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
“对了，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想知道吗？”
“怎么不想”
玄离配合得点了两下头，你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指向了那木桌上的簪子
“拿过来”
他愣了一瞬，随后看向了桌上那根细长的木簪子，那上面雕着一枝梅花
玄离的嘴被抿得发白，眼里尽是忧愁留恋，他攥紧了木簪子，抬眸望着你笑得开怀的笑容
“玄离”
温和的身影带着些许飒爽在他眼前摇曳，眼里倒映着你的模样，他呆住了
呆在了你的眸色里，他从来没有觉得你能够这么漂亮，从来没有
是分离太久了吗？还是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你的脸
“走了之后，我还会记得你，老君，斐姨娘，还有蓝溪镇的大家吗？”
“……提这个做什么？”
“这怎么了？我只是——想把要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别说了……”
“我本来还以为你不——”
你的声线骤然停止，望着怀中将你抱住的人止住了话语
玄离将你紧紧抱住，一点比一点用力，他的声音有些呜咽，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他把脸埋在你颈窝，温热的呼吸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呜咽的尾音几乎要碎掉
你抬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随后就听见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会回来吗？”
“师父说了，我没成仙之前走不了”
“知道了……”
你望着他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连胸腔都在震动着，半晌后你止住了笑意，推开了他的肩膀，望着玄离此时的模样鼻尖有些酸涩
“原来玄离你也会哭啊”
……
成年礼在第二天黄昏时开办，天边的夕阳似被匠人精心熔成的金液，肆意泼洒下来
你的服饰从早晨的素色到黄昏时绣着繁复华美的纹样，此刻被这金光一照，那些丝线仿佛活了过来，流转跳跃，熠熠生辉
胭脂如清晨带露的红梅，轻柔地晕染在双颊，脂粉似春日最纯净的云絮，匀匀地扑在面庞，衬得你眉眼愈发清丽
你缓缓抬起脚，踩着那双精致的舄，木质的鞋底与地面轻触，发出细微却清脆的声响，似在为这场仪式伴奏
你一步一步，慢慢踏出门槛，身姿窈窕，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刚学会的、属于成年女子的端庄娴雅
斐娘默默地站在一旁，眼中满是苦涩的笑意，那目光像是在望着自己的养育多年的亲生儿女一般
夏掌柜则是一脸庄重，眼神里有着对传统礼仪的敬重，也有着对你未来的期许
玄离静静立着，脸颊上还有些许泪痕，目光紧紧追随着你的身影，他的眼神复杂，有不舍，有骄傲，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眷恋，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吐出一个字
你停了下来，抬起了光泽的眸子，望向了远方的君阁轻笑了起来
哪吒此时正在君阁的高处俯瞰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他望见了你此时穿着的服饰，眉头微挑，似是有些惊异
怎么看都像是个富人家的姑娘……老君竟然这么上心？
三次加笄后，你从阿乐手中接过醴酒，随后向一旁泪眼朦胧的斐娘行醴酒礼
你将醴酒举至眉前，微微躬身，动作行云流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斐娘忙抬手虚扶，指腹擦过眼角的湿意，将醴酒接过后声音带着哽咽
“斐娘最开心的就是你长大成人……以后去了别处”
“照顾好自己……别让自己受了委屈，你之前有个二娘就是那样的性子”
随后，斐娘并没有过多话语，将手中的醴酒一口饮尽，放回了阿乐的手中，将另一杯醴酒递给了你
你垂眸望着手中带着浑色的粮米醴酒，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杯壁
“今日这一别，不知下次何时再见”
“劳您受苦，还望姨娘见谅”
杯中酒一饮而尽，周边的邻里间还夹杂着不少叹惋和惋惜的声音，更有甚者小声抽泣了起来
夏掌柜走上前，将一枚雕着缠枝莲纹的玉佩系在你腰间，望着那图案，本想再次望向君阁，可碍于成人礼，你还是忍住了
“成笄既毕，礼始成人，谨守本心，方得始终”
你垂首应下，那玉佩的纹路硌着掌心
玄离的脚步微动，终究只是站在原地，指尖攥得发白，直到你的身影转过照壁，他才缓缓松开手，望着那方向，眼底的眷恋凝作一点星光
你循着礼程，缓步走向摆放着笄礼取字的案几，阳光落在你描着银线的衣袂上，织出细碎的光纹
脚下的舄踩在青石板上，声响清越，敲开了成年岁月的第一重门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
“烛氏有女，名唤鉴溪”
“鉴以明心，溪以润性，今赐尔字明漪”
“愿尔如烛之明，照见本心，如溪之漪，柔而有节”
“淑慎其身，明辨是非，永受保之，福禄绵长——！”
夏掌柜此时的声音不同以往，但倒充满铿锵有力，字字如金石坠地，铮铮有声
“行拜礼——！”
……
等成年礼结束时，已是深夜，你卸下了繁重的衣物和妆发在桌前泡着茶，斐娘坐在你的对面正小咪着
“斐姨娘……你不舒服吗？”
见斐娘迟迟没有动静，你有些担忧望了过去，试探的喊了一声
“鉴溪啊……姨娘头有些发胀，帮姨娘去三和堂抓把药回来吧”
“好，我去去就回，斐姨娘把茶趁热喝了暖暖胃”
你没有犹豫直接打开门跑着出去的，情急之下你完全是可以跳到屋顶上跳过去的，但夜深扰人可不好
“叨扰了，孙大夫在何处？”
你跨过了三和堂的门槛，里面却空无一人，正疑惑着，一道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孙大夫和卢叔出去给别人送药了，要看什么病”
随后，一个扎着双丫鬓发型的女娃娃坐在了木凳上，眼神清澈地望向了你
但奈何斐姨娘的头胀让你心里受堵，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帮我抓半两香附、陈皮和佛手，有劳了”
“我是第一天学习，可能速度会比较慢点”
“无事，也是情有可原”
那个女娃娃从木凳上跳下来后，拿着一杆秤吭哧吭哧地跑到了药墙那里翻药
那个女娃娃很热情，时不时会向你聊些话题，望着她有些陌生的背影，你忽然想起今天玄离带回了一些流民
“小妹是今日刚来到蓝溪镇的吗？”
“对啊，我下午的时候还看见姐姐你在办成年礼呢”
“姐姐穿的那一声衣服好漂亮啊”
“多谢夸赞”
那个女娃娃抓了一把陈皮放在了秤盘里，全身贯注地一点一点挪着秤砣
“哎呀！和姐姐聊忘了还没说我的名字呢，我叫李清凝”
“我叫烛鉴溪，随便怎么叫我都好”
“那……阿烛姐姐，你要的药材好了”
“有劳了”
你将几块碎银放在桌上后，拿着药包就走出了三和堂，直奔家中
等回到了家中刚要推开虚掩着的房门时，你却忽然听见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开门的手转而一顿
透着门缝看着里面的事物，夏馆长不知何时进了家中，正与斐娘交谈着，斐娘此时却用双手遮着面部哭泣，你抿了抿嘴
将药包轻轻挂在门把手上就回了房间褪去衣服睡下，你不敢耽搁太久，因为明天就要永远离开蓝溪镇了
……
“老君，你说……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啊？”
玄离端坐在榻上，眼睛却一动不动地望着村民们所居住的房屋，眉眼间带着一点忧郁
老君望着他此时的神色，敲了敲桌沿，等玄离的视线回来后，示意他询问在不远处小憩的哪吒
而哪吒这时却呼出一口气说道
“那就得看她的能力了”
“你的意思是想让她成仙？”
老君微微挑起长眉，内心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耐着性子询问事情的真假
“之前也没看你下这么大功夫啊”
“……要你管”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