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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线以上的秘密电台

星辰引,风铃响

十二月的风像一条不肯停嘴的训导主任,把整座镇子吹得缩起脖子。屋檐下的冰凌一夜之间长出獠牙,街灯在六点之前就亮得发白。六个人把寒假的第一场远行定在北山废弃的防火瞭望塔——那里海拔高得足以俯瞰整个盆地的灯火,也冷得足够把呼吸冻成小小的云。为了这趟夜行,他们凑了半个月的零用钱,换来一只二手煤油炉、一捆短波天线、以及足够填满六个胃的烤红薯。

  清晨五点,街角的豆浆铺还没生火,他们已经在巷口集合。林宇阳的背包最鼓,里头塞着被他爸淘汰下来的军用水壶,壶身凹痕累累,像一枚枚未爆的弹片;周明轩把收音机拆得更零碎,线圈、磁棒、可变电容分别用软布包好,外面再缠一圈绝缘胶布,活像微型炸弹的零件;苏瑶拎着一只保温桶,桶里是她妈连夜包的荠菜馄饨,馄饨挤在热气里,像一群不肯安睡的绿月亮;李佳悦把口琴换成了一把更小的口风琴,琴键冰凉,音色却暖,像雪地里突然跳出的火舌;张子墨带了一卷新的素描纸,纸筒外绑着炭笔和半截蓝蜡,他打算在塔顶画下整座城市的灯火,再让夜色替它们上釉;王诗琪把羽毛球拍换成了一根可伸缩的登山杖,杖尖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金属声,像提前敲响的鼓点。

  通往北山的小路被昨夜的雪埋得严严实实,每一步都陷进没膝的松雪,发出咯吱咯吱的抗议。林宇阳走在最前面,用登山杖探路,杖尖戳进雪里,带出暗褐色的泥土,像雪地里突然裂开的闪电。周明轩把收音机线圈挂在脖子上,磁棒在口袋里晃来晃去,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秘密摩尔斯电码。苏瑶把保温桶抱在怀里,桶盖缝隙里溢出的蒸汽在她睫毛上结成细小的霜,眨眼就变成水珠滚落。李佳悦的口风琴贴在唇边,吹出一段轻快的旋律,音符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又被风撕碎。张子墨的炭笔在素描纸上留下第一笔,线条被雪光映得发蓝,像一条尚未解冻的河。王诗琪把登山杖高高扬起,杖尖的反光贴一闪一闪,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山路越来越陡,雪也越来越厚,每一步都像在和地球讨价还价。风在耳边呼啸,带着松针和冰碴的味道,刮得脸颊生疼。林宇阳的水壶在背包里晃荡,水声被冻成沉闷的咚咚。周明轩的线圈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小小的旗帜。苏瑶的保温桶开始变重,荠菜馄饨的热气在桶盖内侧凝成水珠,一颗颗滑落,像偷偷坠落的流星。李佳悦的口风琴吹出最后一个音符,声音被风吞进去,又吐出来,变成一声长长的叹息。张子墨的炭笔在纸上留下最后一道痕迹,线条被雪光映得发亮,像一条突然醒来的龙。王诗琪的登山杖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孔洞,像一串省略号,等待被风填平。

  防火瞭望塔矗立在雪线以上,塔身被雪覆盖,像一根巨大的白色蜡烛。塔门早已腐朽,半掩着,发出吱呀的呻吟。塔内黑暗而空旷,只有高处的小窗透进一线天光,光线被雪反射,变成冷冷的银。六个人爬上塔顶,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像一位年迈的守夜人。塔顶只有一个圆形平台,边缘围着锈迹斑斑的栏杆,栏杆上结着厚厚的冰,像一圈透明的獠牙。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雪粒和松针的味道,刮得脸生疼,却也让人清醒得像刚洗过的玻璃。

  他们开始布置“秘密电台”。周明轩把线圈和磁棒固定在栏杆上,天线拉向天空,像一根银色的鱼竿,钓取未知的电波。林宇阳把煤油炉放在平台中央,火苗在风里摇曳,像一朵不肯低头的花。苏瑶把保温桶放在火苗旁边,桶盖打开的瞬间,荠菜馄饨的热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像一朵突然绽放的云。李佳悦的口风琴贴在唇边,吹出一段缓慢的旋律,音符在风里凝成白雾,又被雪撕碎。张子墨把素描纸铺在栏杆上,炭笔在纸上留下第一笔,线条被雪光映得发蓝,像一条尚未解冻的河。王诗琪把登山杖高高扬起,杖尖的反光贴一闪一闪,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夕阳西沉,云层被烧得通红,雪面映出橘红的光,像一片被点燃的草原。他们关掉煤油炉,等待真正的夜色。黑暗来得很快,像有人拉上了巨大的幕布。星星一粒一粒亮起,银河从东北方的地平线缓缓倾泻,仿佛有人把牛奶倒进黑瓷碗。雪面映出完整的夜空,他们低头,就看见自己站在银河中央。林宇阳把篮球高高抛起,球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完美的圆,像另一颗星球。周明轩把收音机调到短波频段,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号,像来自十年前的火车汽笛,又像来自十年后的自己。苏瑶把荠菜馄饨分给每个人,热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像一朵突然绽放的云。李佳悦的口风琴吹出一段缓慢的旋律,音符在风里凝成白雾,又被雪撕碎。张子墨用炭笔在纸上留下最后一道痕迹,线条被雪光映得发亮,像一条突然醒来的龙。王诗琪把登山杖高高扬起,杖尖的反光贴一闪一闪,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夜渐深,银河开始旋转,仿佛整个宇宙都在缓慢地倾斜。他们躺在塔顶,头对头,脚朝外,像一朵收拢的六瓣花。风从花蕊穿过,带走雪粒,也带走呼吸。林宇阳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动星星:“你们说,银河的尽头是什么?”周明轩回答:“是另一个银河。”苏瑶笑:“也可能是荠菜馄饨味的。”李佳悦吹出一个悠长的音符,算是附和。张子墨把素描纸抱在胸前,指尖轻轻摩挲那道雪光留下的痕迹,像摩挲一条未解冻的河。王诗琪把登山杖横在肚子上,杖尖的反光贴照亮她的眼皮,她轻声说:“银河的尽头,是我们。”没有人反驳,因为此刻,他们确实躺在银河的正中央,枕着整个冬天的序曲。

  午夜,云层重新聚拢,星星一粒一粒熄灭。他们收拾东西,准备下山。收音机里最后传来一句模糊的呼号,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喊他们的名字。林宇阳把篮球高高抛起,球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完美的圆,像另一颗星球。周明轩把收音机关掉,耳机里只剩下风声,像宇宙深处的潮汐。苏瑶把空保温桶扣在头上,像戴了一顶滑稽的盔。李佳悦把口风琴揣进口袋,口袋里还留着荠菜馄饨的热气,像一颗备用的心脏。张子墨把素描纸反扣在背后,纸上银河在黑暗里微微发亮。王诗琪把登山杖高高扬起,杖尖的反光贴不知何时掉了一片,却在她眼里留下一颗更亮的星。他们踩着积雪下山,塔顶的灯光最后一次亮起,照见六行深深的脚印,像一串省略号,等待被雪填平。风铃在远处轻轻回应,叮——铃——声音穿过雪线,穿过尚未到来的年月,像把今晚所有的奔跑、碰撞、心跳、未寄出的呼号都收进一只透明的口袋。口袋封口前,他们往里投下一句话——轻得像呼吸,却亮得像第一颗晨星——

  “等雪化了,银河会自己走到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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