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城的重建工作在晨光中悄然展开。卫兵们清理着残留的污染痕迹，孩童们将新摘的海葵花插在受损的珊瑚丛中，薇拉则站在月光石广场中央，指挥族人修复被黑袍人鱼破坏的祭坛。海萤谷的光芒仿佛为整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柔光，连空气里都浮动着新生的清甜。
艾泽的伤口在清毒露与林羽的照料下日渐好转，只是手腕上那道为光茧献血的疤痕，却比别处愈合得慢些，像一道浅红色的印记，时刻提醒着林羽当时的惊心动魄。此刻他正靠在海螺榻上，看着林羽用银线将那半片共鸣鳞缝进鲛绡手帕里，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
“不用这么小心。”艾泽伸手，指尖拂过林羽额前的碎发，“共鸣鳞不会坏的。”
林羽头也不抬：“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他将缝好的手帕叠成小块，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苏晴说，研究所的最高负责人叫顾衍，是个出了名的野心家，当年就是他怂恿你祖父打深海之心的主意。”
提到顾衍，艾泽的脸色沉了沉：“薇拉查过，凯当年能接触到蚀鳞水，就是通过顾衍的渠道。他们之间的交易，恐怕不止‘捕捉人鱼’这么简单。”他握住林羽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逆鳞戒指，“长老说，顾衍手里有份‘人鱼基因图谱’，据说是用当年你母亲留下的血液样本绘制的。”
林羽的心猛地一紧：“母亲的血液样本？”
“嗯。”艾泽点头，声音低沉了些，“你母亲当年离开珊瑚城时，曾为了救一个落水的研究员，留下过带血的纱布。顾衍就是从那时起，开始研究人鱼基因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薇拉已经派人去查顾衍的踪迹了，据说他最近在靠近琉璃海沟的一座海岛建立了秘密实验室。”
窗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阿音抱着一个装满海葡萄的贝壳篮站在门口，银灰色的短发上别着新摘的荧光草，看起来比往日活泼了些。“少族长，林羽先生，苏晴姐姐让我把这个给你们。”她递过一个密封的玻璃管，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她说这是‘记忆提取剂’的解药，顾衍的实验室里常用这种药控制不听话的研究员。”
林羽接过玻璃管，看着里面晃动的液体，忽然想起苏晴昨晚说的话——她曾被顾衍用记忆提取剂篡改过部分记忆，直到听到祖父的录音才恢复清醒。“她还好吗？”
“苏晴姐姐在整理祖父的日志，说要找出顾衍的弱点。”阿音的尾鳍轻轻拍打着地面，带着孩童的雀跃，“对了，薇拉姐姐让我问你们，今晚的月光舞会去不去？她说这是珊瑚城每年最热闹的日子，会有很多好吃的海心果。”
提到月光舞会，艾泽的眼睛亮了亮：“当然去。”他看向林羽，眼底带着期待，“我带你去跳人鱼族的传统舞蹈。”
林羽失笑：“我不会跳。”
“我教你。”艾泽的尾鳍轻轻勾住他的脚踝，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很简单的，跟着我的节奏就好。”
阿音看着两人互动，脸颊泛起红晕，转身往外跑：“我去告诉薇拉姐姐你们会去！”跑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小声说，“林羽先生，你的月光石耳坠很好看。”说完，像只受惊的小鱼般匆匆跑远了。
林羽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坠，月光石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他看向艾泽，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耳朵，眼底的笑意藏不住：“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好看。”
“不正经。”林羽嗔怪地拍开他的手，心里却甜丝丝的。
午后的珊瑚城渐渐热闹起来。族人开始在月光石广场上布置彩灯，用发光的海藻编织成巨大的拱门，商贩们摆出各色深海特产，连平时严肃的卫兵都换上了缀着贝壳的节日盛装。林羽跟着艾泽在集市上闲逛，看着人鱼们用珊瑚枝搭起临时舞台，忽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是苏晴，她正蹲在地上，教几个小人鱼辨认人类世界的海洋生物图鉴。
“她好像变了很多。”林羽轻声说。
艾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的弧度柔和了些：“人都会变的。”他忽然拉起林羽的手，往集市深处走去，“带你去个地方。”
穿过热闹的人群，两人来到一间不起眼的珊瑚屋前，门口挂着用海草编织的帘子，上面绣着精致的海浪纹。艾泽掀开帘子，里面竟是间首饰铺，货架上摆满了用珍珠、珊瑚和月光石制作的饰品，琳琅满目，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族里最老的首饰匠开的店。”艾泽拿起一对用红珊瑚雕刻的鱼形耳坠，“我母亲的嫁妆，都是在这里做的。”他看向林羽，眼神认真，“我们的婚礼首饰，也在这里做好不好？”
林羽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艾泽手中的红珊瑚耳坠，忽然想起人类婚礼中“红色象征喜庆”的说法，忍不住笑了：“好。”
首饰匠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鱼，看到艾泽，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少族长终于带心上人来了？”他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放着一枚用深海黑珍珠打磨的戒指，珍珠中央镶嵌着一小块逆鳞碎片，“这是按您上次的吩咐做的，用了您最新褪下的逆鳞。”
艾泽拿起戒指，单膝跪在林羽面前，动作虔诚而郑重：“林羽，虽然我们已经交换过戒指了，但我还是想再问一次。”他抬起头，靛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林羽的身影，像盛着整片深海的星光，“你愿意嫁给我吗？以珊瑚城少主夫人的身份，永远留在我身边。”
周围的人鱼纷纷投来善意的目光，小声的起哄声此起彼伏。林羽的脸颊发烫，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任由艾泽将黑珍珠戒指套在他的另一只无名指上。冰凉的珍珠贴着皮肤，却奇异地感到一阵温暖，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身体。
“我愿意。”林羽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艾泽站起身，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在他耳边低语：“我爱你。”
温热的吻落在唇上，带着海草蜜酿的清甜与红珊瑚的微涩，周围的起哄声、珊瑚琴声、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形成最动听的祝福。林羽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里，仿佛之前所有的波折，都是为了此刻的圆满。
傍晚时分，月光舞会正式开始。月光石广场上亮起无数彩灯，人鱼们穿着节日的盛装，在珊瑚琴的伴奏下翩翩起舞，金色、绿色、蓝色的尾鳍在灯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像流动的彩虹。艾泽牵着林羽的手，教他跳人鱼族的传统舞蹈，步伐轻盈而富有节奏感，林羽学得笨拙，却总能被艾泽及时拉住，两人的笑声在音乐中格外清晰。
薇拉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礼裙，站在角落看着他们，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苏晴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杯海草汁：“薇拉小姐好像很喜欢看少族长幸福的样子。”
薇拉接过杯子，指尖微微一颤：“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苏晴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温柔，忽然笑了：“我祖父的日志里说，当年你为了保护受伤的少族长，独自一人击退过三只虎鲸。那时候你才十五岁吧？”
薇拉的脸颊泛起微红，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舞池中的两人。
舞会进行到一半，阿音忽然拿着一个贝壳匆匆跑来，脸色苍白：“少族长，林羽先生，苏晴姐姐，你们快看这个！”贝壳里放着一张字条，上面用打印体写着一行字：“顾衍的实验室在黑礁岛，他抓了三十个渔民，要用他们的生命能量激活人鱼基因图谱。”
艾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疯了！”
“生命能量激活？”苏晴的声音带着惊恐，“那是被严令禁止的禁忌实验！会让被提取者瞬间衰竭而死！”她看向艾泽，眼神急切，“我们必须阻止他！”
林羽看着字条上的黑礁岛，忽然想起地图上标记的位置——那里是人类与深海的交界处，暗礁密布，历来是事故高发区。“顾衍选在那里，就是算准了我们不敢轻易靠近。”
“他小看我们了。”艾泽的声音冷得像冰，“薇拉，召集精锐卫兵，带上镇海螺和净化藻，我们现在就出发。”他握住林羽的手，语气带着安抚，“你留在珊瑚城，等我回来。”
林羽却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去。”他指了指自己贴身的口袋，“母亲的共鸣鳞或许能帮上忙。”
艾泽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终是妥协：“好，但必须待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
苏晴走上前：“我也去。我熟悉顾衍实验室的结构，能帮你们找到基因图谱的存放位置。”
薇拉点头：“我去安排船只和武器，十分钟后在码头集合。”
月光舞会的音乐还在继续，欢乐的气氛却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打破。艾泽牵着林羽的手，快步穿过人群，银白的长发在夜风中划出冷冽的弧线。林羽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知道这个总是看似无所不能的人鱼，此刻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别担心。”林羽握紧他的手，“我们会没事的。”
艾泽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坚定：“嗯。”
码头边，卫兵们已经准备好了船只，珊瑚制成的船身泛着冷光，船头的镇海螺符文闪烁，显然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薇拉将一把珊瑚匕首递给林羽：“这把匕首淬过深海之心的汁液，能伤到被基因改造过的生物。”
林羽接过匕首，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忽然想起苏晴说的“顾衍用基因图谱改造过不少海洋生物”，心里泛起一阵不安。
船只缓缓驶离珊瑚城，朝着黑礁岛的方向前进。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铺满了碎银。艾泽将林羽拥在怀里，尾鳍轻轻拍打着船板，带着舒缓的节奏。
“等解决了顾衍，我们就举行婚礼。”艾泽低声说，下巴搁在林羽的发顶，“邀请所有族人，还有苏晴和阿音，让他们都来见证。”
“好。”林羽点头，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瞭望的卫兵忽然喊道：“少族长，前方发现不明船只！看起来像是……顾衍的实验室船！”
艾泽站起身，顺着卫兵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巨大的黑色船只正停在黑礁岛附近，船身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
“准备战斗。”艾泽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羽握紧手中的珊瑚匕首，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船只，忽然注意到船身侧面用红色油漆写着一行字：
“欢迎回家，我的‘实验品’。”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艾泽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行字……是用你母亲的笔迹写的！”
船只越来越近，黑色船身的红光也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甲板上绑着三十个昏迷的渔民，他们的头顶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金属环，正散发着吸收能量的微光。
顾衍的声音忽然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诡异的笑意：
“林羽，我亲爱的‘完美实验品’，你终于来了。”
林羽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母亲的笔迹、“完美实验品”的称呼、顾衍的语气……无数线索在脑海中交织，指向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猜测。
艾泽将他护在身后，赤金色的竖瞳在眼底闪现：“顾衍，你到底想干什么？”
扩音器里传来顾衍的笑声，尖锐而疯狂：
“很简单，用你的逆鳞，换林羽的‘完整基因链’。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他母亲当年离开珊瑚城，可不是为了救人——”
他的话故意顿住，像在吊足胃口。
海面上的风忽然变得凛冽，黑色船只的红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不祥的预兆。
顾衍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林羽的心脏：
“她是为了帮我完成‘人鱼基因改造计划’，自愿留下血液样本的。而你，林羽，就是她献给我的‘最完美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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