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珠的暖意顺着掌心蔓延，林羽看着艾泽垂落的银发，忽然意识到一个现实问题——他该怎么在这深海溶洞里生存下去？人类需要氧气、淡水和食物，这些显然不是人鱼族的生存必需品。
“你……一直住在这个洞里吗？”林羽试探着问，目光扫过溶洞深处那些蜿蜒的通道，岩壁上镶嵌的发光矿石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细碎的星辰。
艾泽正用指尖拨弄着水面的涟漪，闻言抬头时，耳尖的鳍膜轻轻颤动了一下：“不是哦，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族人住在更里面的珊瑚城，那里有好多好多宫殿，是用万年珊瑚虫的骨骼堆起来的。”他说着，忽然凑近林羽，靛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邀功般的期待，“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看好不好？那里的夜明珠比你手里这个亮十倍。”
温热的呼吸拂过林羽的耳廓，带着海水与某种清冷花香混合的气息。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我……我能在水里呼吸吗？”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艾泽似乎没察觉到他的窘迫，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喉咙：“人类没有鳃，在水里待久了会窒息的。不过别担心，”他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银白的长发滑落肩头，“我找到让你在水里呼吸的办法了。”
他转身游向溶洞另一侧的岩壁，那里生长着一丛丛半透明的管状植物，顶端开着淡粉色的小花，花瓣边缘不断吐出细小的气泡。艾泽摘下一朵花，小心地捏碎花萼，里面渗出一滴晶莹的汁液，在水中悬浮成一颗圆润的水珠。
“这是‘水息花’的蜜，”艾泽捧着水珠游回来，语气认真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抹在你的鳃……哦不，是脖子上，能让你在水里待三个时辰。每天吃一朵，就能一直活下去啦。”
林羽看着那滴在水中微微颤动的汁液，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头。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眼前这个人鱼。艾泽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湿意，轻轻将水珠抹在他的颈侧，触感滑腻，很快便渗入皮肤。下一秒，林羽忽然觉得鼻腔里的腥气淡了许多，原本紧绷的胸腔也变得舒畅起来，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在呼吸系统外形成，让他能自如地吸入水中的氧气。
“很神奇吧？”艾泽托着下巴趴在礁石上，尾巴在水里轻轻摆动，带起的水流拍打着林羽的脚踝，“这是族里的长老教我的，她说万物都有共存的办法。”
林羽点头，心里却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长老生出几分好奇。他正想追问，溶洞入口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水流声，比刚才凯和莉娜出现时更轻，像是某种小型生物在游动。
艾泽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尾鳍猛地拍击水面，溅起的水花在半空凝成一道水幕。“谁在那里？”他的声音比刚才对凯说话时更冷，带着不容侵犯的威慑力。
阴影里缓缓游出一个娇小的身影，看起来是个年幼的人鱼，银灰色的短发，尾巴是浅粉色的，上面还沾着几片海草。她怀里抱着一个贝壳做的篮子，看到艾泽时，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少、少族长……是长老让我来送补给的。”
“阿音？”艾泽的表情缓和了些，却还是皱着眉，“不是让你别来这边吗？”
被叫做阿音的小人鱼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视线在林羽身上转了一圈，又飞快地低下头，把篮子往前递了递：“长老说……说人类可能需要这些。”篮子里铺着柔软的海藻，放着几颗椭圆形的白色果实，还有一小瓶透明的液体，“这是‘水凝果’，可以解渴，还有净化过的海水。”
林羽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忽然意识到艾泽或许早就为他的到来做了准备。他接过篮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阿音的手，对方像受惊的小鱼般猛地缩回手，脸颊泛起淡淡的粉色。
“谢谢。”林羽轻声道。
阿音摇摇头，飞快地看了艾泽一眼，小声说：“长老还说，让少族长别和人类走太近……凯大人已经去告诉大祭司了。”说完这句话，她尾巴一摆，像颗出膛的炮弹般窜回了溶洞深处。
“大祭司？”林羽捕捉到这个陌生的称谓。
艾泽的脸色沉了沉，银白的长发在水中浮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是族里掌管祭祀的人，也是……我叔叔。”他没再多说，只是拿起一颗水凝果递给林羽，“这个很甜，你尝尝。”
果实的外皮很薄，轻轻一咬就破，清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淡淡的回甘，确实比海水解渴多了。林羽正吃得认真，忽然感觉手腕被艾泽轻轻握住，对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顺着他的小臂缓缓向上滑动。
“你身上的伤，好像更红了。”艾泽的声音低沉了些，呼吸落在林羽的锁骨处，带着潮湿的暖意，“是不是凝伤藻不够？我再去采一些。”
林羽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艾泽握得更紧。人鱼的力气比他想象中大得多，指尖的触感细腻而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不用了，”林羽的声音有些发紧，“已经不疼了。”
艾泽却像是没听见，另一只手轻轻抬起他的胳膊，目光落在那些擦伤的伤口上，眉头蹙得更紧：“人类的皮肤好脆弱。”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林羽的伤口，带着一种奇异的酥麻感，“我们人鱼的鳞片能挡住鲨鱼的牙齿，你们却会被礁石划伤。”
林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银白色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皮肤。他忽然想起刚才阿音的话，还有凯提到的族规，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你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艾泽抬起头，靛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水波纹路，忽然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我是少族长，谁敢给我添麻烦？”他的指尖轻轻捏了捏林羽的下巴，动作带着几分霸道，却又异常轻柔，“再说，你是我捡回来的，就是我的人了。”
“我的人”三个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羽心里激起层层涟漪。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艾泽忽然凑近的动作打断。人鱼的唇离他只有寸许，带着微凉的湿意，呼吸间的花香萦绕在鼻尖，林羽甚至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就在这时，溶洞外传来一阵沉稳的水流声，不同于凯的急躁，也不同于阿音的轻快，带着一种厚重的压迫感。艾泽猛地抬起头，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紧，尾鳍在水中不安地摆动着。
“看来，麻烦自己找上门了。”艾泽的声音冷了下来，将林羽往身后拉了拉，自己挡在前面，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阴影中缓缓游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金色的长发在水中如瀑布般散开，鱼尾是耀眼的赤金色，鳞片比艾泽的更大更亮，边缘泛着锋利的寒光。他穿着用深海鲛绡制成的长袍，胸前佩戴着一枚镶嵌着红色宝石的徽章，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却丝毫不减其威严，反而更添几分慑人的气势。
“艾泽，”来人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溶洞里回荡，“私自藏匿人类，你可知罪？”
艾泽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三叔，他只是个受伤的人类，我没有违反族规。”
被称为三叔的大祭司冷笑一声，赤金色的瞳孔扫过林羽，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人类皆为祸患。当年若不是他们用渔网捕捉我们的族人，长老们也不会立下禁足令。”他的目光落在艾泽紧握林羽的手上，眼神骤然变冷，“还有，谁准你碰他的？”
林羽这才注意到，大祭司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鱼。一个是之前见过的凯，此刻正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们；另一个是穿着墨绿色长裙的女性人鱼，墨色的长发编成复杂的辫子，尾鳍是深绿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看到艾泽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薇拉导师。”艾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被叫做薇拉的人鱼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冰：“少族长，大祭司说得对，人类确实危险。我在沉船的残骸里，发现了这个。”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个小巧的金属装置，上面还连着几根导线，“这是人类的定位器，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了这里。”
林羽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认出那是科考船上的应急信标，只要接触到海水就会自动发出信号。如果真的被人类探测队接收到……
艾泽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色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将林羽护得更紧，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就算他们要来，我也会保护他。”
大祭司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赤金色的尾鳍猛地拍击水面，激起巨大的浪花：“冥顽不灵！来人，把这个人类带下去，按照族规处置！”
凯立刻上前一步，伸手就朝林羽抓来。这一次艾泽没有犹豫，身形一闪挡在林羽面前，银白的长发在水中炸开，蓝紫色的尾鳍竖起，鳞片根根分明，像一把张开的利刃：“谁敢动他试试！”
溶洞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发光矿石的光芒在两人之间投下晃动的光影。林羽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艾泽，对方的背影算不上特别高大，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定。他忽然想起刚才艾泽说的“你是我的人”，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担忧，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薇拉忽然开口了，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大祭司，不如先将人类安置在珊瑚城的禁室，等查明信标的信号是否被接收再做处置？贸然处死，恐怕会引起少族长的抵触。”
大祭司眯起眼睛，赤金色的瞳孔在艾泽和薇拉之间转了一圈，最终冷哼一声：“暂且依你。但艾泽，你要看好你的‘宠物’，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休怪我不念亲情。”说完，他尾鳍一摆，率先游向溶洞深处，凯恶狠狠地瞪了林羽一眼，也跟了上去。
薇拉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才缓缓转向艾泽，眼神复杂：“少族长，你太冲动了。”她的目光落在林羽身上，带着审视，却没有凯那般敌意，“人类的世界比你想象中复杂，别被表象迷惑。”
艾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向林羽，眼底的戾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的担忧：“你没事吧？”
林羽摇摇头，忽然注意到薇拉的目光在艾泽的脖颈处停留了一瞬，那里的淡蓝色鳞片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些。而薇拉的指尖，悄悄蜷缩了一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们先去禁室。”艾泽握住林羽的手，指尖的温度比刚才更暖了些，“别担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林羽看着他坚定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深海世界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复杂。除了凯的敌意、大祭司的威严，还有薇拉那难以捉摸的眼神，以及阿音提到的那位神秘长老。而这些人，似乎都与艾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被艾泽牵着往溶洞深处游去，温玉珠的光芒在水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带。途经那些蜿蜒的通道时，林羽瞥见岩壁上刻着许多古老的图案，有鱼尾人身的战士，有巨大的海兽，还有一艘艘扬帆的人类船只，最后都被滔天巨浪吞没。
“那些是……”林羽忍不住问。
“是族史。”艾泽的声音低沉了些，“记载着人鱼族和人类的恩怨。”他顿了顿，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将林羽圈在怀里，温热的身体紧贴着他，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但我不想管什么恩怨，我只想留住你。”
温热的吻落在林羽的额头，带着海水的潮湿与艾泽独有的清冽气息。林羽的心跳瞬间失控，只能感受到对方环在他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尾鳍轻轻缠绕着他的双腿，像是在宣告某种所有权。
溶洞深处的微光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流动，林羽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再也离不开这个深海世界，离不开眼前这个人鱼了。而那些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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