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之海的雾气带着股甜腻的花香，像是用花蜜和晨露调和过，闻得久了，连灵力都跟着发沉。林青芜踩着及踝的“海水”往前走，每一步都觉得脚下黏滞，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拉扯她的脚踝。裂风剑在袖中低低嗡鸣，剑身透出的青光比在外界黯淡了许多，显然也受这幻境压制。
“这雾气有问题。”林青芜停住脚步，运转灵力试图驱散周身的甜香，却发现那些气息竟顺着毛孔往经脉里钻，“像是能麻痹神识。”
身后传来“嗤”的一声轻笑，墨昀不知何时已跟了上来，手里把玩着一枚晶莹的玉符，符纸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还算有点见识。”他将玉符抛过来，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嘲讽，“这是‘醒神符’，清瑶刚塞给我的，说你这种修为低微的，怕是撑不过半个时辰。”
林青芜接住玉符，指尖触到符纸的冰凉，心里却莫名泛起一股火气。她最恨别人拿修为说事，尤其是被墨昀这种一看就根基深厚的修士嘲讽。“用不着。”她把玉符塞回他怀里，转身就走，“死在这里也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墨公子费心。”
墨昀看着她紧绷的背影，眉峰微挑，倒也没再坚持，只是默默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指尖摩挲着那枚醒神符，清瑶的话还在耳边——“师兄，林姑娘看着倔强，其实心里藏着不少事，你多担待些。” 担待？他墨昀这辈子就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往前走出约莫百丈，雾气突然翻涌起来，像是被煮沸的水。林青芜警惕地握紧裂风剑，只见雾中渐渐浮现出青阳城的轮廓——是百草堂的后院，她住了三年的地方。老掌柜正蹲在药炉前扇火，药香袅袅，混着柴火的烟火气，熟悉得让人心头发紧。
“芜丫头，把这剂‘清心散’送到东头张大户家去。”老掌柜头也不抬，声音沙哑，“记得收了药钱再回来，咱家快断粮了。”
林青芜的呼吸猛地一滞。这是她刚到百草堂那年的事，老掌柜还没被玄清门的人打伤，她也还没偷学那本修炼典籍，每天就只是个跑腿送药的小丫头。可下一秒，画面突然扭曲，老掌柜猛地转过身，脸上布满狰狞的伤口，正是他被玄清门修士打伤后的模样。
“是你！都是你害了我！”老掌柜嘶吼着扑过来，指甲尖利如刀，“若不是你偷藏那本破书，玄清门怎么会找到百草堂？我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不是的！我没有！”林青芜下意识后退，心脏像被攥住般疼。她确实愧疚，老掌柜的伤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幻境竟精准地戳中了她的软肋。
就在老掌柜的指甲要抓到她脸时，一道金光突然闪过，将老掌柜的身影劈成了两半。墨昀站在她身前，手里的醒神符燃着最后一点火星，眼神冷冽：“不过是些虚妄的影子，也值得你动真感情？”
林青芜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喉头发紧：“你不懂……”
“我是不懂。”墨昀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只知道，沉溺在幻境里的人，死得最快。”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老掌柜若真怪你，当初就不会把那本典籍偷偷塞给你了。”
林青芜猛地抬头。她一直以为自己偷学典籍瞒得很好，原来老掌柜早就知道了？难怪每次她深夜在柴房偷偷修炼，总会闻到一股淡淡的安神香——是老掌柜在帮她遮掩。
“想通了？”墨昀挑眉，“想通了就赶紧走，后面的幻境只会更难缠。”
林青芜点点头，跟着他往前走，脚步却轻快了些。刚才那番冲击虽大，却也让她彻底放下了心里的愧疚。她攥紧裂风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变强，只有变强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为老掌柜报仇。
穿过百草堂的幻境，前方出现一片荒原，正是她和阿木逃离青阳城时路过的那片乱石滩。阿木正蹲在地上，用石头在地上画着什么，背影单薄得让人心疼。
“阿木！”林青芜喊着跑过去，却在靠近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她眼睁睁看着玄清门的修士从乱石后窜出，长剑穿透了阿木的胸膛，鲜血染红了满地碎石。
“芜丫头……快跑……”阿木转过头，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眼神却渐渐涣散。
“不要！”林青芜疯了一样撞击那层屏障，灵力不要命地涌出，指尖被磨得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放开我！让我过去！”
“别白费力气了。”墨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这屏障是用你的执念凝成的，你越是想冲破它，它就越坚固。”
林青芜不管不顾，依旧疯狂地撞击着屏障，眼泪混合着血水从脸颊滑落。阿木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墨昀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终是没再袖手旁观。他走到屏障前，指尖凝聚起一道精纯的灵力，口中念念有词。那道灵力化作一柄小剑，轻轻刺向屏障，竟像切豆腐般割开了一道缝隙。
“进去吧。”墨昀收回手，指尖微微发颤，“但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信。”
林青芜钻进缝隙，冲到阿木身边，却发现地上的阿木渐渐变得透明，化作无数光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阿木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芜丫头，我在洗灵池边等你呢，你可别在外面贪玩啊。”
幻境彻底消散，林青芜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荒原，眼眶通红，嘴角却带着笑。她知道，阿木一定在等她，她不能让他失望。
“看来你也不算太蠢。”墨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个水囊，扔了过来，“喝点水，压压惊。”
林青芜接过水囊，拧开喝了一大口，清凉的泉水滑过喉咙，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她看向墨昀，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道破障的灵力显然消耗不小。
“你的伤……”
“死不了。”墨昀打断她，转身往前走，“倒是你，体力太差，刚才那几下就耗得灵力见底了。”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扔了过来，“这里面是‘灵米糕’，补充灵力的，比你那麦饼管用。”
林青芜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雪白的米糕，散发着淡淡的灵气。她捏起一块放进嘴里，软糯香甜，灵力瞬间在体内散开，刚才消耗的灵力果然恢复了不少。
“算我欠你一次。”林青芜低声道。
“知道就好。”墨昀头也不回，“以后少给我惹麻烦，就算是还人情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雾气渐渐变得稀薄，隐约能看到前方有片光亮。林青芜看着墨昀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长袍下摆有块深色的污渍，像是血迹——刚才为了帮她破障，他的旧伤怕是又复发了。
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小瓷瓶，里面是她用龙血草的边角料熬的疗伤膏，效果虽不及正经丹药，却也能缓解伤痛。她快走几步，把瓷瓶塞到墨昀手里：“这个……你先用着。”
墨昀低头看着手里的瓷瓶，愣了愣，随即抬头看她。林青芜别过脸，耳根发红：“我可不是关心你，就是不想欠着人情。”
墨昀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将瓷瓶揣进怀里：“算你还有点良心。”
就在这时，前方的雾气彻底散开，露出一扇光门，苏清瑶正靠在门边的礁石上，手里拿着串烤得金黄的妖兽肉，见他们过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肉串：“可算来了，我这烤肉都快凉了。”
“清瑶。”墨昀喊了一声，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
苏清瑶把一串烤肉递给林青芜，眼神促狭：“林姑娘，我可是在这儿等了你们一个时辰。刚才在光门外听着里面动静不小，你们没在幻境里打起来？”
“谁要跟他打架。”林青芜接过烤肉，咬了一口，外焦里嫩，带着浓郁的肉香，“倒是你，怎么一个人先出来了？你的幻境不难吗？”
“我的幻境？”苏清瑶笑得神秘，“我的幻境可简单了，就是些山清水秀的风景，连只妖兽都没有。”她凑近林青芜耳边，压低声音，“其实啊，幻境考验的是心魔，我心里没什么放不下的，自然就出来得快。”
林青芜心里一动，看向墨昀。他的心魔是什么？是玄清门的追杀？还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去？
墨昀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扔回幻境里去。”
“谁稀罕看你。”林青芜撇嘴，却把手里的烤肉往他那边递了递，“喏，给你。”
墨昀挑眉，接过烤肉咬了一大口，眼神却柔和了些。
苏清瑶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她从储物袋里摸出半张残破的兽皮地图，铺在礁石上：“说正事，我在幻境出口捡到这个，上面标记的地方像是座宫殿，说不定藏着秘境的宝贝。”
林青芜凑过去一看，地图上的纹路竟与裂风剑剑鞘上的花纹隐隐呼应。她心里一凛：“这地图……会不会和裂风剑有关？”
墨昀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很有可能。传闻裂风剑的原主人就住在一座上古宫殿里，说不定这秘境就是他的洞府。”
“那还等什么？”林青芜站起身，裂风剑在手中轻颤，像是在呼应，“我们去找那座宫殿！”
墨昀点点头，率先朝着地图标记的方向走去。林青芜和苏清瑶对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走在晨光（虽然那轮太阳永不落山，但此刻的光线确实带着晨露般的清新）洒满的小路上，林青芜看着前面墨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趟秘境之行，或许并不只是为了寻找机缘。她摸了摸怀里的瓷瓶，刚才墨昀接过药膏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心，那微凉的触感，竟让她心跳乱了半拍。
“想什么呢？脸这么红。”苏清瑶凑过来，笑着打趣。
“没什么。”林青芜别过脸，加快了脚步，却没发现，前面的墨昀也悄悄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跟上来。
远处的山峰上，宫殿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揭开它神秘面纱的人。而属于林青芜和墨昀的故事，也在这秘境的光影流转中，悄然铺展开来，带着点针锋相对的刺，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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