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跟瓢泼似的，少女踩着水洼穿过巷子，校服裤子早就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腿上。

巷子口传来摔东西的声响，夹杂着男人骂骂咧咧的脏话。

"滚！现在就给老子滚！别在这装孝子！"

她下意识加快脚步，想绕开这场家庭纠纷。最近这一片拆迁纠纷多，邻里矛盾也跟着闹得凶。

"砰！"

一声巨响，木板门被猛地踹开。一个少年被推搡出来，后背撞在斑驳的砖墙上，又踉跄着站稳。

连世宁脚步一顿。

雨水顺着少年的发梢滴落，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那熟悉的侧脸让她心头一跳——

陈厌深。

至少，她觉得应该是。

毕竟此刻距离她记忆中的那个陈厌深，还有整整五年时间。

那时的他，还不是新闻里那个被称为"商业狂魔"的男人，也不是后来那个把父亲送进监狱、把母亲关进疗养院的冷血企业家。

只是个被父亲当垃圾一样扔出门的高中生。

"看什么看？"少年突然转头，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滑落，眼神阴郁地瞪过来。

连世宁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停下脚步，正盯着他看。

她尴尬地移开视线，却控制不住内心的震惊。

这就是陈厌深？那个在未来呼风唤雨的男人？现在的他看起来不过是个被生活打击得抬不起头的普通高中生，眼下的青黑和嘴角的淤青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巷子口传来男人醉醺醺的笑声："要不是你妈生不出儿子..."

后面的话被摔门声堵住了。

看着那个被称作"儿子"的少年拖着步子慢慢往巷子外走，右脚明显不敢用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报道——陈厌深的母亲生他时难产，医生曾警告过可能会有后遗症，但他父亲始终认为是妻子"没用"，连生个儿子都做不到。

"你..."她下意识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年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锐利得像刀。

连世宁被那目光刺得后背一凉，那不是未来那个游刃有余的商业巨子的目光，而是一个被生活逼到绝境的少年的戒备。

"看什么看？"他嗓音沙哑，带着鼻音，"没见过被打的？"

连世宁噎住了。她只是惊讶于命运的巧合，没想到会被当成看热闹的。

"我..."她后退半步，"需要帮忙吗？"

少年冷笑一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捂着嘴，指缝间渗出血丝。连世宁这才注意到他走路有点跛，裤脚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小块。

"不用。"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别多管闲事。"

连世宁看着他拖着那只受伤的脚慢慢往巷子外走去，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我认识去医院的路，你要去看你妹妹吗？"

少年猛地停下脚步，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妹妹？"

连世宁心虚地移开视线："我...我猜的。你刚才没听到你爸爸说的吗？"

"关你屁事。"他别过脸，但姚芜月看见他的肩膀垮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连世宁看见他湿透的校服领口下隐约露出的淤青，还有那双写满疲惫的眼睛。她突然想起前世无意中看到的一则旧新闻——五年前，陈厌深的妹妹因白血病去世，因为家里没钱支付高昂的医疗费用。

"我...我正好也要去医院。"连世宁硬着头皮说，"你要去的话，可以一起。"

陈厌深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嗤笑一声："装什么好人？"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再推开她，而是拖着那只受伤的脚，慢慢往巷子外走去。

连世宁小跑两步跟上他："我叫连世宁，高三（2）班。"

"陈厌深。"他简短地回答，"不用套近乎。"

雨幕中，两个湿透的少年男女并肩而行。连世宁偷偷瞥了一眼身旁人紧绷的下颌线，心想：这哪是什么未来的商业奇才啊，根本就是个满身是伤还不肯低头的小兽。

但她知道，就是这个看起来阴郁又别扭的少年，会在五年后让整个商界闻风丧胆。而现在，他妹妹正躺在医院等钱做手术，他父亲刚刚把他赶出了家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喂，"她突然开口，"你今晚住哪儿？"

陈厌深脚步一顿，没说话。

连世宁咬了咬嘴唇："我家虽然小，但多个人...呃，我是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陈厌深转过头来，那眼神活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脑子进水了？"

但连世宁分明看见，他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点。

雨还在下，但似乎没那么冷了。

因为这一次，她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