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几道狭长的、朦胧的光带。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退烧药特有的微甜气息,混杂着一夜未散的、属于病人的沉闷热度。
贺峻霖的烧退了些,但并未完全清醒。他似乎被困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粘稠状态里,意识浮沉,时而清晰,更多时候是混沌的。高烧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连抬起眼皮都显得异常艰难。身体的痛苦似乎暂时偃旗息鼓,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
而这种不安,似乎只有在严浩翔靠近时,才能得到片刻的平息。
“浩翔……”
一声微弱嘶哑的呼唤,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依赖,从被子底下闷闷地传来。贺峻霖的头不安地在枕头上转动着,眉头紧蹙,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本能地寻求浮木。
严浩翔正靠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假寐,闻声立刻睁开了眼。眼底有熬夜留下的红血丝,但眼神依旧锐利清醒。他起身走到床边,俯下身,声音放得很低:“怎么了?要喝水吗?”
贺峻霖没有睁眼,只是循着声音的来源,本能地伸出手,在空中虚弱地抓挠了一下,指尖碰到了严浩翔垂在身侧的手腕,立刻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去,紧紧抓住。他的手指冰凉,带着虚弱的颤抖,力道却出乎意料地固执。
“别走……” 他含糊地呓语,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脆弱和恐惧,“……冷……”
严浩翔的心像是被那冰凉的指尖和依赖的呓语轻轻戳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柔软。他没有挣开,反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将贺峻霖踢开一些的被子重新掖好,连带着他那只紧抓着自己的手也一起裹了进去。
“我不走。” 他低声承诺,在床沿坐下,任由贺峻霖抓着自己的手,甚至下意识地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对方冰凉的手背,试图传递一点温度。
这个动作似乎极大地安抚了贺峻霖。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呼吸变得稍微平稳绵长。他甚至无意识地将脸颊往严浩翔的手边蹭了蹭,像一个寻求安慰和安全感的小动物。
严浩翔垂眸看着贺峻霖毫无防备的睡颜,看着他因为虚弱而显得异常乖巧柔顺的眉眼,心底那片因为怀疑而凝结的冰层,似乎被这全然的依赖和脆弱悄然融化了一角。一种混合着保护欲和难以言喻的酸胀情绪在胸腔里弥漫开来。他享受这种感觉——这种被贺峻霖全然需要、全然信任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愤怒和决心都有了落脚点,让他觉得守护是有意义的。
然而,那瓶消失了大半的退烧药,像一根冰冷的刺,始终扎在他心底最深处,时不时就冒出来,刺破这片刻的温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贺峻霖的后颈。那里被衣领和碎发遮挡着,但他知道,那道冰冷的、非人的疤痕就隐藏其中。蜂巢的指令,是否正通过它,如同无声的毒液,注入贺峻霖混沌的意识?此刻这全然的依赖,究竟是贺峻霖本人的情感,还是……某种更高明的、用以麻痹他的伪装?
这个念头让严浩翔的心猛地一沉。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落在贺峻霖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口,试图驱散那不该有的猜疑。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黑暗中悄然滋生。
时间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缓慢流逝。 贺峻霖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会惊醒,每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严浩翔是否还在身边。只要感觉到严浩翔的手还在,他就会像找到锚点的船只,很快再次陷入那种不安但依赖的浅眠。他甚至会无意识地念叨一些含糊的词语,有时是“疼”,有时是“别过来”,有时是意义不明的音节。
严浩翔几乎寸步不离,喂水,擦汗,回应他每一次不安的呼唤。他享受着贺峻霖这种前所未有的、褪去所有伪装的黏人,却又无法完全沉浸其中。他的感官始终保持着一种高度的警觉,像雷达一样扫描着贺峻霖每一个细微的、可能泄露秘密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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