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梦游是被冻醒的。
不是冬夜钻进被窝前那点凉,是像有块冰砖贴着后颈,寒意顺着脊椎往下爬,冻得他牙关发紧,猛地睁开眼时,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月光正照在床头柜的玻璃杯上,杯壁凝着层薄霜。
他坐起身揉了揉后颈,指尖触到一片湿冷。不是汗,倒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触感。
“又做什么鬼梦了……”他低声骂了句,赤脚踩在地板上想去倒杯热水,脚刚落地,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
玄关的鞋柜歪了半寸,最下层那双棕色皮鞋的鞋带,左边比右边长了三厘米。
这个念头来得毫无道理,就像有人拿着尺子在他眼前量过一样。司梦游皱着眉看向玄关,黑暗里鞋柜的轮廓确实有点歪斜,他走过去蹲下身,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打在那双很少穿的棕色皮鞋上——左边鞋带果然比右边长出小半截。
他明明昨晚睡前还把鞋柜扶正过,鞋带也是系得整整齐齐的。
心脏突然跳得厉害,像有只手攥着它往嗓子眼提。这种感觉很熟悉,每次司梦勇拿着案子来问他“有没有什么直觉”时,他脑子里蹦出的零碎画面和念头,都带着这种莫名的笃定。
以前他只当是巧合,可现在……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哥”的名字,伴随着急促的铃声,像在敲一面破鼓。
“小游?醒着吗?”司梦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压不住的疲惫和焦躁,“城西老家属院出了个案子,死者是……周志强。”
司梦游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周志强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上周司梦勇带回家的卷宗里见过,是个涉嫌挪用公款的会计,一直没找到直接证据,案子僵了快一个月。
“我刚到现场,”司梦勇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里能听到警灯的嗡鸣,“现场很干净,跟之前那几起一样,凶器不见了,指纹被擦得干干净净,连死者指甲缝里都没东西。”
司梦游的视线又落在那双皮鞋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狭窄的楼梯间,扶手积着灰,第三阶台阶边缘有块松动的瓷砖,踩上去会发出“咔哒”声。
这画面来得太清晰,清晰到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的霉味。
“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死者家是不是在三楼?楼梯间第三阶台阶是不是松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是司梦勇急促的脚步声和问话声,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小游!你怎么知道?!”
司梦游没回答,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车库的卷闸门半开着,露出里面那辆落了灰的自行车。车座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过。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钻进他的脑子:那些被清理的罪证,那些让司梦勇屡屡碰壁的“巧合”,那些他醒来后模糊不清却异常精准的直觉……
会不会都和他那些记不清的梦有关?
手机那头的司梦勇还在喊他的名字,可司梦游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后颈的寒意又涌了上来,这一次,像有把冰冷的刀,正贴着他的皮肤,缓缓抬起。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干干净净,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某种触感——不是冰的冷,是血的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