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她彻夜未眠。冰冷的月光投射下惨白的光线,把镜子里骨感的躯体衬得像一个将死之人,可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呼吸的起伏。
她推出刀片,抵着手腕间脉搏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一瞬间她竟然在生死面前想通了许多事。
女人不为贞洁生,自当也不为贞洁死。
[卷一:白冰不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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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区,作为市里最边缘的分区,几乎所有在地域上的演变都充满了赶鸭子上架的冷幽默。
再往上数几代,这里还叫难城,因为地形地势太复杂,土壤条件也不好,后来嫌寓意不好,就改“难”为“南”,又去城设县,就叫南县。前几年又重新划区,把南县并进市里,就叫城南区。
城南区各方面都是几个划区的倒数,包括教育。学校攀缠在老旧城区之间,低矮的楼房连成片,漆面都被雨水长年累月地侵蚀出痕迹。
好在前几年市里拨款,城南区秉承着再苦不能苦了孩子的原则,大张旗鼓要重建学校。结果几年下来,钱款有几分落到学校上不清楚,只知道学校比原来唯一的变化,就是厕所重建,更干净了。
被锢着脖子压着脑袋,按在水龙头下时,阮今禾想的就是还好她入学的时候厕所就建成了,要是换之前脏兮兮的那个厕所,她现在应该当场吐了。
冰冷刺骨的自来水不要钱一样冲洗她脑袋,水顺着脸侧往鼻腔涌,阮今禾也不敢挣扎,气却也憋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水却又趁机灌进她喉舌,弄得她牙痛、脸麻。
可能只是几分钟,也可能不到一分钟。但是对她来说却格外漫长。
直到禁锢松了,她才瘫软下来,站都站不稳,趴在洗手台上剧烈咳嗽,身体震动像条濒死的大鲫鱼。
围在她周围的女生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手机对着她拍个没完。阮今禾麻木地等着她们拍完,衣领又被揪起来,带着指甲的手“啪啪”地照着她脸扇了几耳光才算完。
具体的教训她没注意听。
就听见女孩们临走丢下的,“你再敢勾引桂源哥试试”。
阮今禾“……”
她捂着红肿的脸,不计任何形象地躺在地上,盯着女厕的天花板。凌乱的发丝打成结,衣服也弄得湿淋淋。
阮今禾想起半个月以前,还没入夏,晚春的风灌进自己的领口,她下意识合住衣领,却被一声嗤笑弄得不明不白。
她记得那天傍晚,昏色铺开漫天红紫云霞。少年倚在商铺柜台前,看着自己结账。阳光也第一次对谁吝惜,让他站在了暗处。

他幽幽的目光望着自己。提出让阮今禾觉得匪夷所思的条件,她拒绝了,少年却笑了。
左奇函“你很不识趣。”
微微沙哑的声音,跟一块薄荷糖一样,含着就让人觉得发凉。
左奇函“在这里,长得漂亮,是最没用的。”
左奇函“不找个依傍吗,那很快那些有靠山的人,就要找你麻烦了。”
阮今禾记得当时的自己只是淡定地结了账,把两三支碳素笔和一袋软糖往口袋一塞,插着外套兜直接与他错身而过。
妈妈说遇见这种人不用理会。只要安安分分,不惹事,事自然也不会惹到你。
可事实并非如此。阮今禾撑着地面艰难坐起来,上半身靠在冰凉的瓷砖墙面上,只觉得呼吸肺里都跟着漏风一样得发痛。
想一想还是觉得当时的自己太清高,或许那个小混混说得并没有错。
她艰难捂着腹部,一手撑着墙站起来,只是站不直,得弓着身子。想来这群人也确实有毅力有耐心。
毕竟她都这么躲了,她们还是硬生生等了一个星期,等到她生理期必须要来卫生间换卫生巾,然后把她堵在这里欺负一顿。
血把校服裤子和外套都弄脏了。
她扶着墙出去。有人看见她就自动如躲避瘟疫一般低头快步绕开,这没办法,毕竟阮今禾也曾想,只要这把火烧不到自己头上来,她就一直隔岸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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