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级的数学课,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打在算术本上,林小满捏着铅笔的手突然顿住了。她在铅笔盒里翻来翻去,那块草莓形状的橡皮不见了——粉白相间的外壳,顶端还嵌着颗塑料小草莓,是妈妈上周从县城带回来的,擦起来带着淡淡的甜香。
“找啥呢?脸都皱成包子了。”
后颈突然被笔尖轻轻戳了一下,林小满回头,撞进江熠笑盈盈的眼睛里。他坐在斜后方,隔着两个座位,正举着块棱角被啃得坑坑洼洼的白橡皮,橡皮侧面用小刀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熠”字,笔画深得快把橡皮戳穿了。
“喏,先用我的。”他趁数学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档,手腕一扬,橡皮“啪嗒”落在她的算术本上。
林小满慌忙捂住本子,心跳得像揣了只小兔子。她捏起那块橡皮,橡胶的硬实感带着点温热,大概是被他攥在手里太久了。“你自己不用吗?”她压低声音问,眼角瞥见他铅笔盒里躺着块更小的橡皮,只剩指甲盖大小,边缘都磨成了圆弧形。
“我这块快用完了,正好换个新的。”江熠嘴硬着,手指却在桌肚里偷偷摩挲着那块小橡皮的碎屑。
林小满没戳破他的谎话。她握着那块刻字的橡皮,小心翼翼地擦掉“3+5=9”的错题,硬邦邦的橡皮擦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倒比她的草莓橡皮更让人安心。等她把错题改对时,才发现橡皮被自己用掉了一小角,像被小老鼠啃过的奶酪。
下课铃刚响,她就攥着橡皮转身:“还给你,谢谢你啊。”
江熠正趴在桌上跟同桌弹玻璃球,闻言手一松,玻璃球“咕噜”滚到了林小满脚边。他慌忙捡起来,脸有点红:“送你了,我妈说这橡皮太旧,早该扔了。”
林小满看着他磨得起毛的铅笔盒——那是入学时送的,边角都卷成了波浪形,怎么看也不像要换新文具的样子。她突然从书包侧袋摸出颗橘子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那这个换你的橡皮,我攒了三天的。”
江熠的眼睛瞬间亮了,飞快地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成交!以后你橡皮不够,随时找我。”
从那天起,林小满的铅笔盒里总躺着那块刻着“熠”字的橡皮。她发现江熠的算术本上总画满红叉,他擦错题时总用那小块橡皮碎屑,擦得费劲,纸面都起了毛边。周五自习课,她看见他对着一道“15-7=9”的错题发愁,手指捏着橡皮碎屑反复蹭,纸页都快被戳破了。
放学回家,林小满翻出爸爸工具箱里的小刀,对着块新橡皮比划了半天。她先把橡皮切成两半,左手捏着半块,右手拿刀在上面刻“满”字。刀刃太钝,刻得歪歪扭扭,还差点划到手指。等她把两块橡皮放进书包时,指尖都被磨红了。
周一早自习,林小满趁江熠去打水的空档,把刻着“熠”字的半块橡皮塞进他的铅笔盒。他回来时发现橡皮,突然“咦”了一声,举着橡皮冲她笑:“这是情侣橡皮吧?你一半我一半。”
“谁、谁跟你情侣!”林小满的脸“腾”地红了,慌忙低头假装看书,耳朵却尖得能听见他用新橡皮擦题的声音——比平时轻了好多,像怕碰坏什么宝贝。
后来那两块分了一半的橡皮,被他们用到只剩下指甲盖大小。林小满把它们和那块刻着“熠”字的旧橡皮一起,放进了铁皮铅笔盒的最底层。她偶尔会拿出来看看,阳光照在磨得发亮的橡皮上,总能想起江熠含着橘子糖说“成交”的样子。
原来好朋友就像这分了一半的橡皮,不用多说什么,就知道该把最完整的那部分,悄悄塞到对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