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唯有冷月偶尔从云隙间漏下一缕寒光，映出密林中崎岖的山路，风掠过树梢，枝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低语在黑暗中窸窣蔓延
沈箐紧攥着沈菀的手，指尖微凉，不敢松开半分，她们跟随在父母身旁，踩着湿软的腐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沈箐的父亲沈砚之神色凝重，时不时回头确认追兵的动静，母亲林氏一手护着沈箐的肩，一手提着裙裾，生怕绊倒
“快上船！”沈砚之声音嘶哑，一把将她们推向岸边那艘摇摇欲坠的小舟，母亲颤抖着手，不舍的抚过沈箐的脸，眼中含泪，却强扯出一丝笑：“阿箐，要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骤起
箭矢如雨，撕裂夜色，沈箐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一支利箭贯穿父亲的胸膛，母亲亦被数箭射中，鲜血溅落在她脸上，温热刺目
沈箐“爹！娘！”
沈箐撕心裂肺地哭喊，挣扎着要扑过去，却被沈菀死死抱住
沈菀“沈箐妹妹，我们快走”
沈菀咬牙，她拉着沈箐的手臂，毫不犹豫的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湍急的水流瞬间将她们吞没，身后的火光映照着父母倒下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翌日，天光微明
河水退去了暴烈，缓缓流淌，水波轻拍着岸边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箐是被冷醒的，裙裾早已被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寒意刺骨，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昨夜的惊惶仍如影随形
沈箐“菀姐姐……”
她嗓音沙哑，挣扎着撑起身子
不远处，沈菀蜷缩在河滩边，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不见血色，长发散乱地贴在脸颊，沾满了泥沙，她的贴身侍女茯苓伏在她身旁，正颤抖着用手帕擦拭她额上的水珠，眼圈通红
“小姐！您醒了！”
金枝和玉叶原本蹲在岸边生火，一见沈箐动弹，立刻关切的跑到她身旁。金枝扶住她，声音哽咽：“小姐，你吓死我们了……”
沈箐摇摇头，顾不得浑身疼痛，踉跄着跪倒在沈菀身边，指尖搭上她的脉搏
还好，虽然微弱，但尚且平稳
她轻松了口气，只感到一阵刺痛，低头才发觉自己掌心早已被碎石划破，血迹斑驳
沈菀突然轻咳一声，缓缓睁开眼，她涣散的目光在看清沈箐的瞬间骤然紧缩，冰凉的手指猛地抓住沈箐的手腕，眼眶通红
沈菀“姑父姑母他们是不是……”
沈箐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垂下眼帘，泪水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沈箐跪在潮湿的泥沙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盯着河面远处，那里早已看不见昨夜的杀戮，只有平静的水波映着惨淡的天光
沈箐“秦二叔……对不起”
沈箐声音嘶哑，想起那个总是带着草药香气的中年男人，昨夜他拼死拖住追兵争取时间，被乱刀砍倒时还在嘶吼着让她们快跑
沈箐拉过沈菀的手，力道大的惊人
沈箐“从今日起，你我皆是秦二叔的女儿，我会查清一切，为他们报仇”
_
秦府门前，暮色沉沉
朱漆大门紧闭，鎏金兽首门环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沈箐和沈菀并肩跪在青石阶前，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她们身上的粗布麻衣还带着河水的腥气，发梢间夹杂着未净的泥沙
沈菀“家父遭遇不测，求祖母垂怜，收留孤女......"
沈菀的声音沙哑，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
沈箐的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她能感觉到周围渐渐聚集的人群，那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背上，金枝，玉叶和茯苓跪在她们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额头同样紧贴地面
沉重的府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造孽啊......"
门缝里飘出老夫人的叹息，沈箐垂首跪着，视线里映入织金云纹的锦履，鞋尖微微发颤，一缕沉水香的幽香飘来，混着老人身上的药苦味
"抬起头来"
苍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沈箐缓缓仰首，秦老夫人满头银丝绾得一丝不苟，发间簪着只素金簪子，她布满皱纹的手紧握乌木拐杖，指节泛白，浑浊的眼中含着将落未落的泪
沈箐“孙女秦箐拜见祖母”
沈菀“孙女秦菀拜见祖母”
沈箐与沈菀齐声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秦箐……秦菀……”
老夫人念叨着，俯身捏住沈箐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平视，枯瘦的手指在脸上细细摩挲，沈箐只看见老人手背上的青筋在剧烈跳动
“秦二爷离家几十载……你们拿什么证明身份”老妇人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
沈菀闻言直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块木制印章，那印章边缘还粘着干涸的血迹，那是秦二爷的私印，只有秦家少许人知晓此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