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在雪地里狂奔,蹄声混着风雪。我紧紧攥着缰绳,手指几乎冻僵。外袍上那人的血已经凝固,散发着铁锈味。袖子里的誓书被血浸透,"愿天地共诛之"几个字模糊不清。
忽然一支箭破空而来,擦着我耳边飞过。马儿受惊,前蹄扬起,我差点被甩下去。远处传来马蹄声,至少有六七骑。我认得这种追击节奏,是东宫死士。
"沈昭宁!"有人喊我的名字,声音被风雪扯碎,"交出密信!"
我冷笑一声,抽出匕首割断马鞍上的皮带。这是弟弟教我的法子——马儿跑得更快了,但撑不了太久。风卷着雪扑在脸上,像无数把小刀在割。我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还有剑锋相撞的脆响。苏挽晴还在和那些人缠斗。
拐了个弯,冲进一条岔路。积雪更深,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忽然听见头顶咔嚓一声,一根枯枝断了,砸在我面前。借着月光看清楚,这地方像是废弃的驿站。门板歪歪斜斜地挂着,窗纸早被风吹没了。我摸了摸墙角,还有些干草。干脆一头钻进去。
刚蹲下喘口气,就听见外面马蹄声急促。几盏灯笼从门口掠过,照得屋子里忽明忽暗。等脚步声远了,我才抖着手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信。烛火摇曳,映出太子的私印。我的手指有点发抖,轻轻揭开火漆。
纸上字迹熟悉得让人心慌:"昭宁,若有一日我负你,愿天地共诛之。"这分明是大婚前夜,他写给我的誓书。那时候他说要亲手写一份婚书,我说不用了,反正只是名义夫妻。他却偷偷写了,还塞进我的妆奁。
我记得那天他穿着月白长衫,站在书房里研墨。阳光照在他侧脸上,睫毛在鼻梁投下细碎的影子。他说:"昭宁,我虽不能给你真心,但定不负你沈家恩情。"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眼泪不知怎么就涌上来,在睫毛上结成了冰珠。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压得积雪咯吱作响。两人说话的声音混在风里。
"太子殿下真是痴心,明明要她死的是裴家。"
"可这女人太危险,不除后患无穷。"
"为何要我们暗中行事?直接请圣旨..."
"太子爷还在犹豫,我们只是替他清除障碍。"
我的心跳得厉害。原来他们不是萧瑾瑜的人,而是东宫旧部。难怪刚才交手时觉得招式眼熟,都是当年太子亲自教的。
我悄悄摸出簪子,这是弟弟小时候给我扎头发用的。银簪尖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等其中一个推门进来,我猛地起身,一簪子戳灭了他手里的灯。屋里顿时黑成一片。
那人惊叫一声,另一个立刻拔剑。我趁机从横梁跃下,抽出长剑刺向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剑刃入肉的触感让我胃里一阵翻腾。另一个见势不妙想往外跑,我甩手掷出匕首。他闷哼一声倒地,血溅在干草上,像开了一朵红梅。
我扯下他的外袍裹在身上,翻身上马。马鞭抽在马屁股上,嘶鸣声划破夜空。城门就在前方,灯笼在风中摇晃。忽然看见一个身影立在路中间,披风猎猎作响。
是萧景珩。他还是穿着那身玄色蟒袍,腰间玉带在月光下发亮。
我勒住缰绳,马儿前蹄扬起,雪花四溅。
"昭宁。"他开口,声音有些哑,"跟我回去。"
我冷笑一声,手指收紧,剑柄上的血迹还没干。
"回去做什么?继续做你的影子皇后?"
他往前走了一步,风掀起他的衣摆。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盯着他眼睛,"你说我不爱你们萧家,所以不敢来见我?你说我在演戏,所以宁愿守着一张画像?"
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我忽然想起大婚那夜,盖头下的红烛光影。他说要去书房批奏折,其实去了苏婉儿那里。那时候我就该明白,他永远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萧景珩,"我声音很轻,"你既不愿守此生,那就让我亲手毁了它。"
马鞭甩下,马儿嘶鸣着冲向城门。身后传来铠甲碰撞声,又有新的追兵赶来。我回头看了一眼,萧景珩还站在原地,像尊雕像。袖子里的信纸已经被血浸透,"愿天地共诛之"几个字模糊不清。我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风雪更大了,天地间只剩我一个人的马蹄声。
突然马儿前蹄一滑,我重重摔在雪地上。远处传来马蹄声,追兵越来越近。我挣扎着爬起来,发现马儿右腿受伤了。这时候要是继续骑马,只会成为活靶子。
我拔出佩剑,割断马缰。马儿瘸着腿往山林跑去,希望能引开追兵。我则躲进附近的凉亭,这里曾是我们一家出游时歇脚的地方。
凉亭已经破败不堪,石凳上堆满积雪。我坐在角落里,掏出苏挽晴给的密信。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发现信纸背面似乎有字迹。仔细一看,竟是一张藏宝图。
图上画着相府旧宅的位置,旁边写着"真相在此"。我手指微微发抖,弟弟生前最爱在这里玩,难道...
"找到了。"
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三个黑衣人站在那儿,手里握着剑。领头的那个我认识,是太子身边的死士统领。
"把密信交出来。"他向前走了一步,"太子爷不想伤你。"
我握紧剑柄,冷笑道:"是吗?那你告诉他,我沈昭宁的命,不是他能收走的。"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扑来。我挥剑迎敌,剑光在月光下闪烁。第一个冲过来的黑衣人被我刺中肩膀,但他忍痛抓住我的手腕。另外两人趁机包抄过来。
我猛地低头,躲过一剑,同时一脚踢在他膝盖上。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但背后又传来破风声,我转身时已经来不及了。
剑锋擦过我的左肩,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我咬牙拔出匕首,狠狠刺进偷袭者的咽喉。温热的血喷在我的脸上,带着腥甜。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再次攻来。我背靠石柱,艰难抵挡。忽然想起弟弟教我的招式——"姐,记住,最危险的时候,要往高处躲。"
我猛地蹬地,跃上横梁。两个黑衣人抬头看着我,举剑要刺。我掏出最后的匕首,瞄准其中一人的喉咙。匕首没入血肉的瞬间,我跳下来,一脚踢在另一人的下巴上。
地上躺着三具尸体,血染红了雪地。我擦掉脸上的血,发现那张藏宝图还在。看来太子是真想要我的命,连自己的人都可以派来杀我。
我撕下衣襟裹住伤口,继续往相府旧宅的方向走。天快亮了,但乌云密布,不见一丝曙光。
终于走到那扇熟悉的朱红大门前。门环上的铜兽已经生锈,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我推开大门,积雪簌簌落下。
院子里杂草丛生,假山上的亭子也塌了一半。我按照藏宝图的指引,来到书房后面的小院。那里有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弟弟的名字。
我蹲下身,掀开石板。下面是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封圣旨和一叠账本。圣旨是真的,是先帝亲笔写的,说要把沈家产业传给弟弟。账本上则详细记录着裴家这些年贪污的证据。
原来如此。难怪裴家要害死弟弟,难怪太子会对我产生误会。他们怕我知道这些秘密。
我把东西收好,站起身。东方泛起鱼肚白,但厚重的云层遮住了阳光。我握紧长剑,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轻声说:
"这一次,我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