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落日森林的那天,晨雾裹着水汽,把魂导马车的窗玻璃糊成了片朦胧的白。沈星淮靠着车窗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兜里的星银砂石子——祁怀言给的那枚,被体温焐得温热,表面的纹路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
“你看徐清,又睡成猪了。”祁怀言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正用矛尖戳徐清耷拉下来的马尾辫,军靴在车厢底板上轻轻点着,节奏忽快忽慢。晨光透过雾隙照进来,在他金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会动的金粉。
沈星淮抬眼时,正撞见陈毅然往徐清嘴里塞了块薄荷糖。清凉的气息漫开时,徐清猛地打了个哆嗦,睫毛上的雾水抖落下来,像颗碎掉的露珠。“到了?”他含混不清地嘟囔着,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的魂导器,却被陈毅然按住了手腕:“还有半个时辰。”
马车碾过碎石路时,沈星淮的星海神灵枪忽然轻轻震颤。他低头看着枪身的蓝色纹路,想起陈毅然昨夜塞给他的卷轴——上面用红笔圈出了疾风豹的活动轨迹,旁边还标注着“喜食星银鱼,每日辰时会到瀑布下觅食”。
“醒了就别发呆。”祁怀言忽然把块麦饼扔过来,油纸袋在他手里发出窸窣的响,“垫垫肚子,到了森林可没时间吃早饭。”他说着,自己也咬了口麦饼,碎屑掉在衣襟上,被他随手掸开,却没注意有半片芝麻粘在了唇角。
沈星淮没提醒他。马车穿过晨雾时,他看着祁怀言咀嚼的侧脸,阳光把对方的睫毛染成了金的,像两把小扇子。麦饼的甜香混着车厢里淡淡的皂角香漫开,他忽然觉得,这样摇摇晃晃的旅途,好像比演武场的晨练更让人安心。
魂导马车在落日森林边缘停下时,雾已经散了大半。高大的古木遮天蔽日,树干上缠着发光的藤蔓,把入口处照得像铺了层碎银。李教师站在最前面,巨斧往地上一顿,震得周围的落叶簌簌往下掉:“记住三点——别脱离队伍,别碰千年魂兽的领地,日落前必须在瀑布营地集合。”
徐清背着个比他人还高的布包,像只驮着壳的蜗牛,他拽着陈毅然的衣角往前凑:“瀑布是不是有好多星银鱼?我带了烤鱼架!”
陈毅然没说话,只是把驱虫粉往沈星淮手里塞了瓶。瓷瓶的冰凉透过掌心传过来,他的指尖在瓶口停顿了半秒,忽然道:“星银砂的光会吸引魂兽,晚上别把石子拿出来。”
祁怀言正检查暗金恐矛的锯齿,闻言忽然抬头:“我给的石子?”他的金发被风吹得往额前跑,露出点泛红的耳根,“那玩意儿能安神,比你的驱虫粉管用。”
沈星淮:其实我都知道,我看了近十年的书,什么武魂的,草药的,魂兽的,魂导器,暗器的我都看过,我不说,但不要把我为傻子好吗=_=
他的“阅读”效率远超常人想象,无数领域的知识——历史、地理、人文、艺术、甚至一些早已失传的古老语言和祭祀符号——都在被他飞速地吸收、理解、化为己用,具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走进森林没多远,脚下的落叶就变得湿漉漉的,踩上去发出咕叽咕叽的响。祁怀言走在最前面开路,恐矛拨开挡路的荆棘时,带起的露水打在他后颈的皮肤上,惊得他缩了缩脖子,像只被雨水淋到的猫。
“你看那棵树!”徐清忽然指着头顶,声音里带着兴奋,“是不是赫老师说的魂木?树皮能做魂导器的核心!”
沈星淮抬头时,正看见片枯叶从枝头飘落,打着旋儿落在祁怀言的金发上。对方浑然不觉,还在低头研究陈毅然给的地图,指腹在“瀑布”两个字上反复摩挲,把纸面蹭出了点毛边。
走到峡谷入口时,水声忽然变得轰鸣。一道白练似的瀑布从崖顶砸下来,激起的水雾在阳光下架起道彩虹,水滴里的星银砂闪着细碎的光,像把撒在空中的星星。
“就在这儿扎营。”祁怀言把恐矛往地上一插,开始解背上的帐篷。他的动作有点笨拙,帐篷杆好几次都没对上接口,气得他皱起眉,金发都跟着拧成了团。
沈星淮走过去帮忙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对方的掌心滚烫,还沾着点泥土,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这边要卡进凹槽里。”他低声说着,把帐篷杆对准接口,金属碰撞的脆响里,祁怀言忽然“唔”了一声,耳尖红得像被太阳晒过的番茄。
徐清已经抱着烤鱼架冲到了溪边,陈毅然跟在后面收拾食材,溪水流过鹅卵石的声音混着徐清的哼歌声,像支乱糟糟的小调。沈星淮看着祁怀言把帐篷钉砸进地里,军靴踩着木锤往下压时,肌肉的线条在裤腿上绷出好看的弧度,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比演武场的较量更让人记挂。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冠洒下来,在溪边的石头上投下斑驳的光。祁怀言靠在帐篷边啃干粮,忽然指着溪水里的银光:“星银鱼。”
沈星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群银色的小鱼在水里游弋,鳞片上的星银砂闪着冷光。他想起陈毅然卷轴上的话,忽然道:“疾风豹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峡谷深处就传来声低沉的咆哮。祁怀言几乎是瞬间站起,暗金恐矛握在手里,金发在风里绷得笔直,像根蓄势待发的弓弦。“徐清,陈毅然,进帐篷!”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矛尖的金光已经亮了起来。
沈星淮握紧星海神灵枪时,枪身的蓝色纹路在水雾里泛着冷光。他看见一道黄影从树林里窜出,矫健的身姿在溪边的岩石上跳跃,皮毛上的斑点在阳光下像撒了把铜钱——正是他们要找的疾风豹。
豹子的速度快得惊人,带起的风把溪边的芦苇都压弯了腰。祁怀言的恐矛带着金光迎上去,矛尖与豹爪碰撞的瞬间,迸出的火花落在水雾里,被星银砂的光衬得格外刺眼。
“攻它耳后!”祁怀言的吼声混在水声里传过来,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让豹子扑向自己的左肩,同时恐矛横扫,逼得对方不得不侧身躲闪。
沈星淮的星海枪像道蓝光射出去。他踩着陈毅然教的流云步,在湿滑的石头上辗转腾挪,枪尖精准地刺向豹子耳后三寸的位置。星力裹着枪身,竟在空气中划出点空间波动的涟漪——他没忍住,还是用了点空间能力。
疾风豹发出声凄厉的嘶吼,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倒在溪水里溅起大片水花。星银砂的光在它皮毛上流淌,像给它盖了层星星做的毯子。
祁怀言拄着恐矛大口喘气,左肩的纱布又红了一片。他看着沈星淮枪尖滴落的水珠,忽然低笑起来:“还是用了空间能力?”
沈星淮没否认,只是把枪收了起来。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在鼻尖投下片浅浅的阴影,他忽然发现祁怀言唇角的芝麻还在,像颗顽固的小星子。
“晚上烤全豹。”祁怀言忽然道,金发被风吹得拂过沈星淮的脸颊,带着点溪水的潮气,“比徐清的烤鱼好吃。”
远处传来徐清欢呼的声音,陈毅然正往这边走,手里还拿着包扎伤口的纱布。瀑布的轰鸣里,沈星淮忽然觉得,这场冒险比他想象的更热闹,也更温暖——像这峡谷里的阳光,带着水雾的湿润,和星银砂的滚烫。
他摸了摸兜里的星银砂石子,忽然期待起今晚的星空。或许在瀑布的水声里,在祁怀言没说完的话里,会有比星斗森林更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