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演武场的石板地就已洇透了露水。沈星淮提着星海神灵枪站在场中央时,祁怀言已经在那儿了。
晨光像揉碎的碎金,刚漫过东边的塔楼尖,就被祁怀言的金发接住了大半。他正对着木桩练突刺,暗金恐矛的矛尖裹着淡淡的金光,每一次扎进木桩,都震得木屑簌簌往下掉。军靴碾过地上的露水,在石板上印出串湿漉漉的脚印,又很快被他带起的风烘干。
“来了。”祁怀言头也没回,手腕一翻,恐矛从木桩里旋出,带起道木屑组成的弧线,“先练基础枪式,一百遍突刺,一百遍横扫。”
沈星淮没应声,只是凝神握住枪杆。星海神灵枪在晨光里泛着冷蓝的光,枪尖点地时,激起的露水溅在他手背上,凉得像细针。他想起昨夜祁怀言那句“出枪太慢”,臂弯猛地发力,枪身如灵蛇出洞,带着破空声刺向空气——却被祁怀言忽然横来的恐矛拦住了。
“手腕太僵。”祁怀言的矛尖压在他的枪身中段,金发垂下来,几乎要碰到沈星淮的手背,“星力要沉在丹田,不是憋在胳膊里。”他说着忽然撤力,恐矛在他掌心转了个圈,“看清楚了。”
金光再次亮起时,沈星淮竟没看清他的动作。只听见“咻”的一声锐响,恐矛的矛尖已经稳稳停在三寸外的木桩前,矛风掀起的气流吹得木桩上的残屑纷纷扬扬落下,像场微型的雪。
“用魂力带着武魂走,不是用胳膊甩。”祁怀言收回恐矛,指尖在矛身的锯齿上敲了敲,“你那星海枪有灵性,你硬来,它就跟你较劲。”
沈星淮的睫毛颤了颤。他确实感觉到枪身传来的滞涩——刚才太急着证明自己,反而把星力拧成了死结。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沉腰扎马,这次刻意放缓了速度。星力从丹田缓缓淌出,顺着经脉流到指尖,星海神灵枪的蓝色纹路忽然亮了亮,枪尖带着柔和的弧度刺出,竟比刚才稳了不少。
“这才对。”祁怀言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走到沈星淮身侧,忽然抬手按住他的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衣领传过来,烫得沈星淮差点绷不住姿势,“肩再沉点,别耸肩,跟只斗败的公鸡似的。”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后,混着演武场青草的气息。沈星淮的喉结动了动,却没躲开。祁怀言的指尖轻轻往下压,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把他紧绷的肩胛骨一点点按松了。晨光顺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爬上来,在祁怀言沾着露水的金发上滚成细碎的光珠,像撒了把会动的碎钻。
练到第七十遍突刺时,徐清和陈毅然寻了过来。徐清手里的魂导灯还亮着,光焰在晨风中忽明忽暗,他踮脚往场里看,忽然拽了拽陈毅然的袖子:“你看你看,祁怀言是不是在给星淮顺骨头?他昨天还说要敲碎星淮的枪呢!”
陈毅然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油纸包往徐清怀里塞了塞。纸包里是刚买的热豆浆,还冒着白汽,他自己则捧着个布包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沈星淮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上——那里沾着片细小的草叶,是刚才弯腰捡枪时蹭上的。
“休息会儿。”祁怀言忽然喊停,把自己的水囊扔过去,“再练就僵了。”
沈星淮接住水囊时,指腹碰到了对方残留的温度。他仰头喝了口,凉丝丝的水流顺着喉咙滑下去,才发现自己早已口干舌燥。晨光已经爬满了演武场,把他的影子和祁怀言的影子叠在一起,在石板地上铺成块暖融融的光斑。
“给!”徐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把一杯豆浆塞进沈星淮手里,又警惕地瞪着祁怀言,“这是我给星淮买的,你不准抢!”
祁怀言嗤笑一声,刚要开口,陈毅然却递过来另一杯豆浆:“你的。”他的声音依旧平稳,视线在祁怀言左肩的纱布上停了半秒,“校医说你需要补充魂力。”
祁怀言愣了愣,接豆浆时指尖不小心碰到陈毅然的指腹,像触到块微凉的玉。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豆浆,杯壁上的水汽很快在他手背上洇开片湿痕,带着点陌生的暖意。
“谢了。”他含糊地说了句,仰头喝了一大口。甜香的豆汁滑过喉咙时,他瞥见沈星淮正低头用袖口擦嘴角的豆浆渍,晨光在他脸颊的纱布上投下浅淡的阴影,纱布边缘露出的皮肤已经开始结痂,像朵快要谢的小红花。
“对了,”陈毅然忽然开口,从布包里拿出个小册子,“今天上午有理论课,讲魂兽习性的,赫老师说很重要,不能迟到。”
演武场的晨雾渐渐散去,远处传来新生集合的哨声。祁怀言把空豆浆杯扔进魂导垃圾桶,金属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枝头的麻雀。他扛起暗金恐矛转身时,忽然对沈星淮道:“下午接着练。”
“嗯。”沈星淮点头时,手里的星海神灵枪忽然轻轻嗡鸣了一声,像是在应和。
四人并肩往教学楼走时,晨光已经热起来了。徐清还在絮絮叨叨讲着昨晚听来的八卦,陈毅然偶尔应一声,目光却总落在沈星淮和祁怀言交叠的影子上。祁怀言的军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沈星淮的脚步跟在他身后半步,枪尖在地面拖出的蓝光与他的金芒偶尔交缠,像两条不肯安分的小蛇。
路过食堂时,卖早点的窗口飘出灵米糕的香气。祁怀言忽然停下脚步,往沈星淮手里塞了块温热的米糕:“刚才豆浆没喝够吧?”他说着自己也叼了一块,金发被风吹得往额前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点在上面的阳光。
沈星淮捏着米糕的指尖微微发烫。米糕的甜香混着晨光的暖意漫上来,他忽然想起昨夜夹在笔记本里的梧桐叶,想起祁怀言那句“你的能力是你自己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教学楼的钟声敲响时,四人正好踏上台阶。祁怀言的暗金恐矛在门柱上轻轻磕了磕,震落的灰尘在晨光里跳着舞。沈星淮的星海神灵枪紧随其后,蓝色的纹路在阳光下流淌,像条活过来的小河。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张峰那伙人缩在最后一排,看见祁怀言和沈星淮走进来,立刻低下头去,肩膀还在微微发颤。祁怀言嗤笑一声,径直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
沈星淮在他身边坐下时,晨光正好透过窗玻璃落在两人中间的课桌上。他翻开课本的瞬间,忽然发现书页里夹着片梧桐叶——边缘带着熟悉的锯齿,显然是祁怀言偷偷放进去的。
叶片上还沾着点演武场的泥土,在晨光里泛着湿润的光。沈星淮的指尖轻轻抚过叶脉,忽然觉得,那些关于禁忌的枷锁,好像正在这片叶子的纹路里,一点点被晨光晒化了。
窗外的麻雀又飞了回来,落在窗台上歪头看着屋里。祁怀言正用笔杆敲着课本,金发在晨光里闪得耀眼,他忽然转头朝沈星淮眨了眨眼,像只偷藏了糖果的小兽。
沈星淮的心跳漏了一拍,却没躲开。他看着祁怀言眼里跳动的光,看着课本上那片带着温度的梧桐叶,忽然明白,史莱克的晨光,原来是会让人想把所有的怯懦,都晒成勇敢的。
而这场刚刚开始的冒险,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热闹,还要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