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复发

棒球砸在铁丝网上的声音像枪响。林夏冲进器材室时，邬童正用绷带缠右手——纱布已经被血浸透，在尾指处晕开刺目的红。

"别过来。"他声音嘶哑，左手抓起冰袋按在腕关节，"出去。"

林夏反锁了门。她夺过邬童的医疗包，酒精棉触到伤口的瞬间，听见他倒抽冷气。撕裂伤深可见骨，缝线痕迹周围布满紫黑色淤血。

"这是上周的伤？"她声音发抖，"你根本没做手术。"

邬童扯了扯嘴角："校医缝的，省了三千。"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出明暗条纹。林夏突然发现他右眼充血严重，下眼睑有细小的玻璃碎片反光。

便利店微波炉"叮"的一声。邬童咬着饭团，米粒粘在伤口裂开的纱布上。林夏用镊子从他眼睑夹出最后一块玻璃渣，扔进托盘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地下球赛用酒瓶？"

"对方带了家伙。"邬童轻描淡写，"赢了四千六。"

林夏的镊子掉在地上。她翻开邬童的手机相册——最近删除里全是血腥画面：破碎的啤酒瓶，染血的钞票，还有张模糊的合影，角落里谭浩比着剪刀手。

"你故意的。"她突然明白过来，"故意激怒他们，就为拿到这些照片？"

邬童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证据。"

月亮岛校医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林夏给邬童注射破伤风疫苗时，他肌肉绷得像石头。

"怕打针？"她故意推得很快。

邬童闷哼一声："...我妈走后，再没人带我去医院。"

林夏的手顿住了。她想起自己六岁时，母亲也是这样在厨房给她处理膝盖擦伤，嘴里哼着走调的《Take Me Out to the Ball Game》。

"转过去。"她突然说。

酒精棉擦过后腰时，邬童的背肌明显抽搐。那里有道二十厘米长的陈旧疤痕，缝线歪歪扭扭像蜈蚣。林夏的指尖轻轻描摹伤疤边缘："这是..."

"十四岁，变速球训练。"邬童的声音闷在枕头里，"我爸说职业选手要习惯带伤投球。"

深夜的河边起了风。邬童拆开染血的绷带，把纱布扔进火堆。火焰"轰"地窜高，照亮他右手腕内侧的纹身——不是蜂鸟，而是一行极小的时间码：

【00:00.36】

"160公里速球的反应时间。"他迎着林夏震惊的目光解释，"纹在脉搏上，每次心跳都会看见。"

火堆噼啪作响。林夏突然扯开自己左肩的衣服，露出锁骨下方的月牙形疤痕："棒球钉鞋踩的，我爸说这是成长的代价。"

邬童的指尖悬在伤疤上方，最终轻轻落下。他的手指比林夏想象的更粗糙，带着茧和未愈的伤口，温度却烫得惊人。

"我们很像。"他说。

黎明前的便利店冷柜区，林夏偷拍了邬童的X光片——他举着手机电筒，胶片在冷光下显出右手腕的陈旧性骨折。

"去年全国赛前。"他指着骨裂处，"打了封闭上场。"

林夏突然拽过他左手，在掌心写下【36】。邬童皱眉，她却已经拨通视频电话。镜头那端，林教授的手术帽还没摘。

"爸，看清楚了。"她把X光片怼到镜头前，"这才叫成长的代价。"

邬童想抽回手，却被林夏死死攥住。她对着镜头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他掌心的数字被汗水晕开，像枚将化未化的烙印。

晨雾散尽时，邬童在河堤上睡着了。林夏翻看他手机里的加密相册，密码提示是【最想保护的画面】。

她输入【00036】——相册解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暴雨中的棒球场，林夏徒手接杀球的瞬间。照片边缘有截模糊的粉色橡皮筋——是她当天扎头发的，后来缠在了邬童的棒球包提手上。

林夏轻轻取下自己发间的橡皮筋，套在熟睡的邬童手腕。阳光穿透雾霭，照在那圈粉色和下面未愈的伤口上，像给伤痕系了个蝴蝶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