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药香

腊月初的雪下得绵密，药铺的门槛都积了层薄白。沈昭宁正给炉子里添炭，忽闻前堂传来争执声，一个苍老的嗓音带着哭腔：“我的药……那是给我家老头子续命的药啊……”

她掀帘出去，见沈承砚站在柜台边，对面的老婆婆正抹着泪，地上散落着几包药材，其中一包阿胶碎成了小块。

“怎么了？”沈昭宁扶起老婆婆，目光转向沈承砚。

“方才婆婆来取药，我见她手抖得厉害，想帮她把药包好，没留神碰掉了阿胶……”沈承砚的声音低哑，指尖还沾着些药粉，“我赔给她，她不肯……”

老婆婆抽噎着摆手：“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没用，连包药都拿不住……可这阿胶金贵，是我攒了三个月的钱才买下的……”

沈昭宁捡起一块碎阿胶，看向沈承砚：“我教过你，对待病患要如履薄冰，尤其是年长的长辈，更要细心周全。你既见她手抖，为何不先扶她坐下，再慢慢清点药材？”

少年垂下头，喉间发紧：“我……我慌了神。”

“行医之人，最忌慌神。”沈昭宁的声音沉了沉，转身从里间取来那根乌木戒尺，“去榻上趴着吧。”

沈承砚的肩膀轻轻一颤，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向后屋。褪下外裤时，他动作很慢，露出的屁月殳上还留着些浅淡的旧痕，像被雪压过的草色。他趴在榻上，把脸埋进厚实的棉枕里，脊背绷得像根拉紧的弦。

沈昭宁握着戒尺站在旁边，看着他微微发颤的肩头，想起方才老婆婆那双枯槁的手——那双手曾为家人缝补浆洗，此刻却连包药都握不住。她深吸一口气，戒尺轻轻落了下去。

“一。”她数着，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涩，“医者的本分，是让人安心。你今日的疏忽，让老人家慌了神，也寒了心。”

沈承砚把脸埋得更深，棉枕被呼吸洇出一小片湿。他想起方才老婆婆望着碎阿胶时的眼神，像看着碎掉的希望，心里针扎似的疼。

第二下戒尺落在另一侧，力道比刚才重了些，屁月殳上泛起淡淡的红。

“明日你去给老婆婆送些新的阿胶，顺便帮她把家里的药箱整理好。”沈昭宁的声音缓了下来，“记住，认错不是低头，是把亏欠的心意补回来。”

少年在枕间闷闷地应了声：“我知道了……”尾音里带着点哽咽，像被雪打湿的雀鸣。

沈昭宁没再落下第三下，只是放下戒尺，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起来吧，先去把老婆婆送回家，路上当心滑。”

沈承砚起身时，脚步有些不稳，却挺直了脊背。他往外走时，正撞见老婆婆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布包：“姑娘，我刚想起家里还有些晒干的野菊，能泡茶喝，给这孩子暖暖身子吧……”

少年接过布包的手微微发颤，眼眶忽然红了。

雪还在下，药铺的灯光透过窗棂，在雪地上投下片暖黄。沈昭宁看着沈承砚扶着老婆婆慢慢走远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戒尺落下的力道，原是为了让他记住，有些疼，比皮肉之痛更该刻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