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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圣诞节

花海和你

窗外的梧桐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时,花意眠把沙发挪到了窗边。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淌进来,在地毯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她盘腿坐在光斑里,手里的棒针正穿过一团灰蓝色的毛线。

毛线团滚到沙发底下,她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地板。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空气里荡开,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手机屏幕亮着,是三天前荣景辞发来的消息:“下周要降温,记得关窗。”

她把毛线重新绕好,棒针穿过线圈时带起轻微的摩擦声。这条围巾已经织了快两个月,针脚歪歪扭扭的,长一段短一段,像是被风揉过的痕迹。第一次拿起棒针时,她甚至分不清正反面,戳破了三次手指,血珠滴在毛线上,晕开小小的红点,后来被她小心地拆了重织。

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时,花意眠猛地抬起头。夕阳正沉到楼宇背后,橘红色的光透过纱帘,在荣景辞身上镀了层暖边。他脱下外套搭在臂弯里,手里拎着的纸袋发出窸窣声。

“今天路过面包店,看到有肉桂卷。”他把纸袋放在茶几上,目光扫过她腿上的毛线,“进度挺快。”

花意眠的手指在棒针上顿了顿,把围巾往身后藏了藏:“随便织织。”

荣景辞没再追问,转身去厨房倒水。玻璃杯碰撞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花意眠偷偷掀开毛线角看了看——还差最后一截流苏。她算了算日子,离圣诞节还有五天,应该来得及。

荣景辞端着水杯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小盒子。他把盒子放在她面前:“昨天去画廊,看到这个挺适合你。”

盒子里是块浅蓝色的桌布,绣着细碎的雪花图案。花意眠摸了摸布料,柔软得像天上的云。去年冬天她随口说过喜欢蓝色,没想到他还记得。

“谢谢。”她把桌布叠好放进抽屉,那里已经堆了不少他带回来的东西:春天的樱花书签,夏天的薄荷香薰,秋天的银杏标本。每一件都安安静静地待着,像藏在时光里的秘密。

荣景辞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翻开带来的文件。台灯亮起来时,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她的影子歪着头织围巾,他的影子低着头写字,偶尔有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轻轻回响。

夜里十二点,花意眠躺在床上,听见对面房间的灯熄了。她悄悄爬起来,摸到客厅拿起毛线。月光从窗户钻进来,刚好照亮她的手,棒针在指间灵活地穿梭,比白天快了不少。织到凌晨三点,她终于打好了最后一个结,把围巾摊开在沙发上。

灰蓝色的围巾长长地铺着,边缘的流苏被她仔细地梳开,像柔软的羽毛。她把脸埋进去,毛线带着阳光的味道,还有她指尖的温度。

接下来的几天,荣景辞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有圣诞气息。先是一棵小小的圣诞树,摆在电视柜上,缀着星星和铃铛;然后是一盒姜饼人,每个都戴着红色的小帽子;最后是两双棉袜,藏青色的,袜口绣着麋鹿图案。

“同事说平安夜要挂袜子。”他把棉袜递给她时,耳根有点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花意眠捏着棉袜的边角,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她想起以前的平安夜,总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电视开着,却不知道在演什么。窗外的烟花炸开时,她会数着秒针,等那短暂的光亮熄灭。

“很好看。”她轻声说,把棉袜挂在床头。

圣诞节前一天,荣景辞回来时,手里的纸袋格外大。他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堆彩色的包装纸和丝带。

“部门发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包礼物,你会吗?”

花意眠看着那些亮晶晶的包装纸,突然想起自己织的围巾还没包装。她点点头:“我试试。”

两人坐在地板上,台灯的光刚好照在中间的空位。荣景辞笨手笨脚地折着纸,丝带在他手里缠成一团乱麻。花意眠忍不住笑了,拿过他手里的丝带:“要这样绕。”

她的手指穿过丝带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荣景辞猛地收回手,假装去拿剪刀,耳尖红得像圣诞树上的红球。

花意眠低下头,飞快地把围巾裹进深蓝色的包装纸里,用银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包装纸边缘有点歪,但她觉得已经很好了。

平安夜的晚上,荣景辞说要去公司加班。花意眠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下的路灯里。她把包装好的围巾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旁边留出一块空位,不知道他会不会带礼物回来。

凌晨一点,门锁终于响了。荣景辞带着一身寒气进来,鼻尖冻得通红。他脱下外套时,怀里掉出个东西,是个毛绒小猫玩偶,雪白的绒毛,头顶戴着红色的圣诞帽,脖子上系着金色的铃铛。

“路过玩具店,看到这个挺可爱的。”他把小猫递给她,声音有点沙哑,“本来想早点回来的,临时加了个会。”

花意眠接过小猫玩偶,触手暖暖的,像是被人揣在怀里焐过。小猫的眼睛是黑色的纽扣,亮晶晶的,正对着她笑。

“给你的。”她把柜子上的围巾递过去,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荣景辞接过礼物,手指碰到包装纸时顿了顿。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把它抱在怀里,像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谢谢。”他看着她的眼睛,灯光在他瞳孔里跳动,“圣诞快乐,意眠。”

这不是他第一次叫她“意眠”,不是“花意眠”。花意眠的脸颊突然发烫,抱着小猫玩偶往客厅退:“我去煮点热红酒。”

厨房的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肉桂和苹果的香气漫出来。荣景辞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她的侧脸被炉火映得发红,发尾垂在肩上,随着搅拌的动作轻轻晃动。

“以前的圣诞节,都是一个人过吗?”他突然问。

花意眠搅着锅里的酒,低声嗯了一声。其实不止圣诞节,很多节日都是。父母走后,她就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安静,习惯了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话。

“我也是。”荣景辞的声音很轻,“以前总在加班,觉得节日没什么意思。”

热红酒煮好了,两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摆着两个玻璃杯。圣诞树的灯还亮着,星星和铃铛在黑暗里闪着微光。花意眠小口抿着酒,甜丝丝的,带着点暖意。

荣景辞终于拆开了她的礼物。灰蓝色的围巾被他展开,灯光下,那些歪歪扭扭的针脚看得格外清楚。花意眠的脸突然红了,想伸手拿回来:“织得不好,你别……”

荣景辞却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长度刚好到胸口。他抬起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很暖和,我很喜欢。”

花意眠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怀里的小猫玩偶被她抱得很紧,铃铛偶尔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为她开心。

窗外飘起了雪花,很小很轻,落在玻璃上就化了。荣景辞起身去关窗,回来时手里多了块姜饼人:“尝尝?”

花意眠咬了一口,甜得有点发腻,却让心里某个角落变得软软的。她想起以前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想起那些没有温度的节日,突然觉得,今年的圣诞节好像有点不一样。

电视里在放圣诞歌,旋律轻快。荣景辞靠在沙发上,围巾的流苏垂在胸前,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花意眠抱着小猫玩偶,偷偷看他的侧脸,觉得这样的时光好像可以过得慢一点。

“明年……”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明年还可以一起过圣诞节吗?”

荣景辞转过头,眼睛里的笑意像融化的蜜糖:“好啊。”

雪花还在下,落在窗台上,慢慢积起薄薄一层。客厅里的灯光暖暖的,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轻轻依偎在一起。花意眠把脸埋在小猫玩偶的绒毛里,闻着上面淡淡的奶香,突然觉得,原来不孤独的感觉,是这样的。

就像寒夜里的炉火,就像围巾带来的暖意,就像身边这个安静的人,把所有的孤单都轻轻赶走了。

这个圣诞节,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圣诞夜的雪下到后半夜才停。花意眠醒来时,客厅的窗帘没拉严,晨光从缝隙里钻进来,落在荣景辞的睡颜上。他昨晚守着她喝完最后一口热红酒,后来大概是累了,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脖子上还松松垮垮地围着那条灰蓝色围巾。

花意眠轻手轻脚地起身,从卧室抱来毯子盖在他身上。围巾的流苏扫过他的下巴,他睫毛颤了颤,却没醒。她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大概是前阵子加班熬出来的。

厨房里飘来面包的香气时,荣景辞终于醒了。他坐起身,毯子滑落在地,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到花意眠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才慢慢找回神:“早。”

“刚烤的吐司,涂了点蜂蜜。”她把盘子放在茶几上,“趁热吃。”

他拿起吐司咬了一口,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戴着他去年送的银手链,细细的链子上坠着个小小的星星吊坠。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闪着细碎的光。

“围巾很暖和。”他突然说,指尖轻轻碰了碰脖子上的毛线,“昨晚没摘。”

花意眠的耳尖有点烫,低头搅着杯子里的牛奶:“你喜欢就好。”

吃完早餐,荣景辞要去公司处理剩下的工作。花意眠送他到门口,看着他把围巾系好,灰色的毛线衬得他肤色很白。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照亮他转身时的笑容:“晚上想吃什么?我带食材回来。”

“都可以。”她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轻轻关上门。

客厅里还留着圣诞树的香气,混合着昨晚热红酒的甜。花意眠走到沙发边,捡起他落下的毯子,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雪松气息。她把毯子叠好,放进衣柜最上层,和那些他送的书签、香薰、标本摆在一起。

下午整理房间时,她在抽屉深处翻到个旧相册。翻开第一页,是十岁那年的圣诞节,父母抱着她站在圣诞树前,她手里举着个糖霜做的星星,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时候家里总是很热闹,壁炉里烧着木柴,餐桌上摆着烤鸡和布丁,父亲会戴着红色的圣诞帽,给她讲圣诞老人的故事。

手机响起来时,她正对着照片发呆。是荣景辞打来的:“我刚路过花店,看到有蓝色的洋桔梗,买了一束。”

“好啊。”她走到窗边,看到楼下停着他的车,他正从后备箱里拿出个白色的花束,“我这就下去接你。”

她跑下楼时,荣景辞正站在车边等她,怀里抱着那束洋桔梗,蓝色的花瓣上还带着水珠。看到她跑过来,他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挡了一下,怕她撞到自己:“慢点。”

“这花真好看。”她接过花束,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上次系丝带时一样,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两人并肩往楼上走,楼道里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在回荡。花意眠数着台阶,突然听到他说:“明年圣诞节,我们去北方看雪吧?”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他眼睛很亮,像是盛着昨晚的星光:“听说那边会下很大的雪,还能堆雪人。”

“好啊。”她忍不住笑起来,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温水泡过,软软的,“还要带罐热红酒,在雪地里喝。”

“再买个保温壶。”他补充道,“不然会凉。”

回到家,花意眠找了个玻璃瓶装洋桔梗。蓝色的花朵插在清水里,衬得客厅都亮堂了不少。荣景辞在厨房忙碌时,她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看他把胡萝卜切成丁,看他给牛排撒黑胡椒,看他系着她买的小熊围裙,笨拙却认真的样子。

晚餐时,餐桌上摆着牛排、罗宋汤,还有一小碟她做的草莓挞。荣景辞举起玻璃杯:“敬……这个圣诞节。”

“敬这个圣诞节。”她和他碰了碰杯,果汁的甜混着气泡在舌尖炸开。

吃完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屏幕上的主角在雪地里拥吻,壁炉里的火光忽明忽暗。花意眠靠在他肩上,闻到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混着围巾的毛线味,突然觉得很安心。

电影放到一半,荣景辞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嗯了几句,挂了之后有点抱歉地看着她:“公司有个紧急文件,我得处理一下。”

“去吧。”她推了推他的胳膊,“我等你回来接着看。”

他去书房后,花意眠起身给圣诞树换了新的蜡烛。烛光照亮那些星星和铃铛,也照亮了树下的两个礼物盒——一个是她昨晚没来得及送的手套,另一个是他今早出门前偷偷放的,她还没拆。

拆开那个蓝色的盒子时,她愣住了。里面是条银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毛线团形状,上面还刻着一行极小的字:“织不完的时光。”

书房的门开了,荣景辞走出来,看到她手里的项链,耳尖有点红:“本来想明年圣诞再送的……”

花意眠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到他面前,轻轻踮起脚,让他帮自己戴上项链。银链贴在锁骨上,凉凉的,却好像有暖流顺着皮肤往心里钻。

“荣景辞。”她抬头看他,眼睛里映着圣诞树的光,“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围巾的毛线蹭过她的脸颊,带着他的温度:“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在他胸口闷闷地问。

“因为我也是。”他低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从去年春天,你说喜欢樱花书签的时候就开始了。”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这次很大,簌簌地落在玻璃上。客厅里的蜡烛还亮着,圣诞树的铃铛偶尔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声。花意眠靠在荣景辞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突然觉得那些孤单的夜晚都有了意义。

就像寒夜里总会等来炉火,就像迷路的人总会找到方向,她终于在这个冬天,等到了属于自己的暖光。

圣诞树上的星星吊坠在烛光里闪着光,花意眠悄悄数着荣景辞心跳的节拍,在心里轻轻说:

明年见。

明年的雪,明年的热红酒,明年的你和我。

都要如期而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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