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报告，传输通道与杨上校的连接断开，暂时只能取得七岁之前的记忆。"

杨博文猛地摘下神经连接头盔，金属外壳在实验室的冷光下泛着青灰色。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脑髓里钻行。这是第七次记忆提取实验失败，也是第七次尝到这种混合着血腥味的挫败感。

"不应该啊......"宋芝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投影数据流在她镜片上投下蓝色波纹，"我明明按照教授的算法重构了记忆编码，理论上应该能突破记忆屏障......"

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细微嗡鸣，杨博文用指节按压着眉心。每次记忆提取后，这种钝痛都会持续至少半小时。他看向落地窗外——第三新城的天空永远是那种不自然的铅灰色，就像被某种巨大生物吐出的黏液覆盖着。

"算了。"杨博文站起身，军靴踩在纳米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今天就到这里。"

宋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上校，再给我一次机会。教授留下的资料里提到过，七岁是旧人类觉醒的关键节点，如果能突破这段记忆——"

"我知道。"杨博文打断她，声音比想象中嘶哑，"但强行突破可能会损坏原始记忆。我们等不起第二次失误。"

窗外，一队巡逻无人机掠过，机翼上的蓝光在玻璃上投下转瞬即逝的波纹。杨博文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一把脉冲手枪，但实验室禁止携带武器。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您又想起什么了吗？"宋芝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异常。

杨博文摇头。这些碎片般的肌肉记忆比实验室提取的还要零散。有时是扣动扳机的手感，有时是某种草药的气味，更多时候是梦醒时分残留在舌尖的铁锈味——像是咬破了自己的血管。

"明天见。"他简短地道别，推开气密门时，防护服自动从天花板降下将他包裹。穿过三重消毒区后，杨博文终于呼吸到外面的空气——经过二十三道过滤程序、带着人造松木香味的"新鲜空气"。

军用浮空车无声地停在他面前。车门滑开时，杨博文注意到驾驶座上不是往常的勤务兵，而是一个陌生面孔。

"李枫调岗了？"杨博文没有立即上车。

"报告上校，李枫今早被检测出savl波动，调往主战系训练营了。"驾驶员的声音通过车载AI传来，显得格外机械，"我是新分配的勤务兵赵铭。"

杨博文的指尖在车门框上停顿了0.3秒。太巧了，就在记忆提取实验取得突破的当天。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什么时候检测的？"

"上午九点十七分，在B3区医疗中心。"

这个时间他正在实验室进行第六次尝试。杨博文不动声色地坐进后座，让生物识别系统扫描虹膜。车载AI发出柔和的确认音："身份验证通过，杨博文上校，欢迎登车。"

浮空车升入专用航道时，杨博文透过单向玻璃俯瞰第三新城。那些高耸的量子塔像墓碑一样林立，塔尖闪烁着警示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中央广场的巨型生态舱——"人圈"，一个直径两公里的透明球体，里面生活着约三万名未觉醒的旧人类。

今天是周三，按照《旧人类保护法》，生态舱会模拟自然天气。此刻人造阳光正透过特殊滤膜洒在里面的微型城市上，让那些仿古建筑看起来像儿童积木。杨博文的视线不自觉地寻找第七区——如果他的记忆没错，那里应该有座红顶的福利院。

"上校要回官邸还是去军部？"赵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官邸。"杨博文闭上眼睛，"走C7航线。"

"C7正在维修，建议改道B2。"

杨博文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C7航线根本不存在，这是他随口编的测试。这个"勤务兵"甚至没查导航就给出了否定答案——除非他早知道这是个假指令。

浮空车穿过第三层云团时，杨博文突然开口："靠边停车。"

"这里禁止停靠，上校。"

"我说，停车。"杨博文的声音像淬了冰。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已经按在了紧急制动钮上——这个隐藏控制键只有高级军官知道。

车辆猛地一滞，惯性抵消系统发出抗议的嗡鸣。赵铭转过头时，杨博文的配枪已经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不知什么时候，这把本该锁在官邸保险柜里的脉冲枪出现在了杨博文手中。

"谁派你来的？"杨博文扣下第一道保险，"别撒谎，我能闻出谎言的味道。"这不是虚张声势——在过去的测试中，他确实表现出对肾上腺素等应激激素异常敏感的能力。

赵铭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就在杨博文以为他要咬破毒囊时，对方突然笑了："您果然和资料里说的一样多疑，上校。"他的面部肌肉开始不自然地蠕动，"但您不该今天去实验室的。"

杨博文在对方皮肤下出现金属光泽的瞬间扣动扳机。脉冲波直接击穿颅骨，却没有预想中的脑浆迸裂——飞溅出来的是银蓝色纳米流体。机械义肢从赵铭的袖口弹出，直取杨博文咽喉。

第二枪精准命中动力核心。仿生人僵住的那一刻，杨博文已经踹开车门翻滚而出。浮空车在身后爆炸时，他正落在下方货运平台的缓冲垫上。冲击波掀飞了他的军帽，露出右侧太阳穴处那道一直延伸到发际线的疤痕——三年前他在医院醒来时就有的伤疤。

杨博文喘着气看向燃烧的残骸。这不是普通刺杀，仿生人造价足够买下一座小型生态舱。更让他不安的是对方最后那句话——"不该今天去实验室"。

他们害怕他找回记忆。

远处传来警笛声，杨博文迅速脱下外套翻面穿上，纳米纤维自动重组为普通工装。他最后看了眼人圈的方向，转身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管道阴影中。七岁的杨博文究竟看到了什么？现在这成了关乎生死的问题。

第1章人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