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搬完家时，夜色早已浸透了窗棂，墙上的挂钟时针懒洋洋地划过九点。李莹莹刚踏进房门，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重重砸在沙发上，蓬松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她有气无力地哼唧：“我去，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刘允之也没好到哪儿去，拖着灌了铅似的腿，瘫在沙发另一头，T恤后背洇出一大片深色的汗渍，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饿，但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动不了。”

李莹莹勉强支起身子，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开，几百条未读消息像潮水般涌来。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发现不是那个熟悉的五人群，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垮下来，像泄了气的气球。点开那个标着99+的群聊，她眯着眼看了半天，直到一个眼熟的名字撞进眼里——像是初中同学，又一时想不起具体是谁。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才看清是在讨论同学聚会。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屏幕突然弹出一条@她的消息，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对方紧接着又发来一句：“别人都跟我说了，就差你，我得统计人数。”

李莹莹指尖悬在屏幕上，回了句：“到时候看工作安排吧，不确定。”按下发送键，她干脆利落地锁了屏。

“咋吃啊？”她扭头问沙发那头的刘允之。

“点外卖。”刘允之闭着眼答。

“外卖腻得慌，我想出去吃。”李莹莹撅了撅嘴，“要不石头剪刀布？谁赢听谁的。”

刘允之没应声，算是默认了。可李莹莹手气不争气，刚出剪刀就被对方的石头砸得惨败，她懊恼地往沙发上一趴，声音闷闷的：“你看着点吧，随便啥都行。”

两人默契地点完餐，屋里只剩下挂钟滴答的声响。她们各自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洗澡，热水冲刷着一天的劳累，镜子里的人影都透着股虚脱的苍白。

李莹莹裹着浴巾出来时，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她划开手机，看到群里早就齐刷刷打了下班卡，忍不住皱起眉问刘允之：“外卖咋还没到？”

刘允之正捧着水杯小口喝水，闻言愣了愣，耳根微微发烫：“我一开始下单，发现地址填错了，又取消重订的。”过了会儿，她盯着手机屏幕补充道，“看距离快到了，你去门口等会儿？”

李莹莹没多说，拉开门就蹲在走廊里。这是小区房，电梯“叮”地一声停在这层，她下意识站起身，以为是外卖小哥。可当电梯门缓缓滑开，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得差点咬到舌头：“WC？！”

电梯里的五个人也被门口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脸上的疲惫瞬间被错愕取代。李莹莹反应极快，侧身让他们出来，刚站稳，旁边的电梯也开了，外卖小哥探出头，看到窄窄的走廊里杵着一群人，手里的餐盒差点没拿稳，结结巴巴地问：“请、请问是1102的吗？”

“是是是！”李莹莹连忙接过来，小哥如蒙大赦，转身就钻进电梯，仿佛多待一秒就要被这群人围殴似的。

她把五个人领进家，他们一进门看到沙发上还坐着个刘允之，顿时拘谨起来，一个个站得笔直，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刘允之识趣地抱着自己的碗溜进房间，临走前还冲李莹莹挤了挤眼。

李莹莹关上门，看着眼前排得整整齐齐的五个人，个个垂着头，肩膀微微耸着，活像犯了错的小学生。她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怎么还是这副叛逆样？”

她点开手机，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他们：“你们不是十点准时打卡下班吗？现在几点了？这一个小时去哪儿野了？”

前面几个快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在她面前乖乖低着头，喉结滚动着，谁也不敢吭声。

李莹莹看着这阵仗，气不打一处来：“左航，你说！”

左航猛地抬头，手指着自己，眼睛瞪得溜圆：“我？”

“不然现场还有第二个左航？”李莹莹挑眉。

左航吞了口唾沫，声音细若蚊蝇：“在、在练习。”他抬眼时不小心对上李莹莹的目光，她立刻移开视线，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像是有团火在烧。

“我请问呢？”她强压着怒火，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我好不容易给你们争取到准时下班，是让你们变本加厉加班的？熬夜熬上瘾了？你们知不知道熬夜有多伤身体？”

其余四个人在她一句句的质问中，惊讶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无措。这时刘允之假装上厕所从房间出来，瞅见李莹莹叉着腰训话的模样——面前五个一米八的大男孩，个个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再看李莹莹，眉头拧成疙瘩，嘴角紧抿着，活脱脱一个操心的老妈子。刘允之在心里偷偷乐：这画面，还真有点滑稽。

左航被她训得缩着脖子，心里却莫名觉得好笑：是挺凶的，但怎么怪怪的？像只炸毛的猫——就像中午看到的那只暹罗猫，毛都竖起来了，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可爱。可她到底为啥这么生气啊？

李莹莹低头看了眼手机，突然愣住：都十一点多了，骂过头了。她放缓语气，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从现在开始，十点准时下班，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加练，十点半后禁止一切户外活动。以后三餐我会安排，饿了就跟我说，不准再天天吃泡面——真当自己年轻就经得起折腾？”

她顿了顿，看着他们耷拉着的脑袋，心又软了些，却还是板着脸补充：“现在，全部回去洗澡睡觉。我猜你们就在对门吧？从今天起我住这儿，天天检查。另外，加一节体能课，每人五千字检讨，明天交。”

看着他们乖乖走进对面的房子，关上门落了锁，李莹莹才松了口气，转身回了家。

刘允之早从房间里溜出来了，看着李莹莹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磨牙，忍不住调侃：“哟，气成这样？”

李莹莹翻了个白眼，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一群逆子，没苦硬吃。”

“他们都习惯了，以前熬到三四点是常事，突然这么早，肯定不适应。”刘允之叹了口气。

李莹莹听着这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她放下筷子，抬头问：“这附近有没有靠谱的早餐店？”

刘允之挑眉：“你还真打算给他们买早餐啊？”

李莹莹摊摊手，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不然看着他们天天早上啃泡面？”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屋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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