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晗离开后，公寓里又恢复了寂静。但这一次，不是密不透风的窒息，而是带着一丝微光的空旷。
朽栾伊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份录音鉴定报告，指尖一遍遍划过“存在剪辑痕迹”那行字。桌上还散落着那些泛黄的照片——鹿晗和鹿父争吵的画面，他泛红的眼眶，紧攥的拳头，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压抑的愤怒和绝望。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拉扯，一半是张艺兴录音里那冰冷决绝的“分手”，一半是鹿晗刚才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声音。
她想不信。
三年的自我保护，早已在心里筑起了厚厚的高墙。她怕再次被欺骗，怕这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谎言，怕自己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被撕开一次。
可鹿晗眼底的红血丝，不像假的。
那是熬了好几个通宵才会有的疲惫，是急火攻心才会有的猩红。他蹲在她面前，眼神里的痛苦和恳求，真实得像要溢出来，烫得她心口发疼。
还有那段完整的录音。
鹿父的刻薄，鹿晗的挣扎，那句带着绝望的“我答应你，我跟她分手”，还有紧随其后的“但你必须保证，不准碰她一根手指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她记忆里最模糊的角落。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下午，鹿父找到她时，说的那句“鹿晗能让你红，我就能让你彻底消失”。当时只当是威胁，现在想来，那语气里的笃定，根本不是空穴来风。
她想起鹿晗出国前，最后一次见她，眼神里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愧疚，还有一丝她当时看不懂的决绝。原来，那不是厌倦，是怕自己忍不住挽留。
太多的细节在脑海里拼凑，像散落的拼图终于找到了位置，渐渐勾勒出一个她从未想过的真相。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是鹿姎发来的消息，附带一个视频链接。
【伊姐，这是我哥让我发给你的，说是当年他在国外打工的视频。】
朽栾伊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开了链接。
视频画质不算清晰，看起来像是路人随手拍的。画面里，鹿晗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在纽约街头的一家咖啡店打工，系着围裙，正在擦桌子。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有粉丝认出他，怯生生地上前要签名，他笑着答应，眼底却有掩不住的落寞。
另一段视频里，是他在一个小型音乐现场驻唱，台下没多少人，他抱着吉他，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情歌，声音沙哑，眼神望着远方，像是在思念谁。
鹿姎的消息又发了过来：【伊姐，鹿哥说，那几年他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只能靠打工和偶尔的演出维持生计，还得偷偷关注你的消息，怕你被鹿家为难。他说……他欠你的，太多了。】
朽栾伊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指尖冰凉。
她一直以为，鹿晗出国后过得顺风顺水，毕竟是鹿家的儿子，就算闹得再僵，也不至于落魄至此。可视频里的他，瘦得下颌线都尖了，眼神里的疲惫和倔强，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心里的防线。
如果他真的像录音里说的那样“厌倦了”，又何必过得如此辛苦？何必在异国他乡，还惦记着她的安危？
“嗡嗡——”
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我在你楼下的咖啡馆等你，如果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鹿晗】
朽栾伊看着那条短信，心脏跳得飞快。
去，还是不去？
去了，可能会再次受伤，可能会发现一切都是假象。
不去，或许就能守住现在的平静，却要带着这个可能永远无法解开的误会，过一辈子。
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向楼下的咖啡馆。鹿晗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咖啡。他低着头，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滑动，像是在回复什么消息，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落寞。
他眼底的红血丝，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似乎都能看得清。
那不是装出来的。
朽栾伊深吸一口气，拿起外套，快步走到玄关换鞋。
她想知道真相。
无论这真相有多痛，她都想亲自听他说一遍。
咖啡馆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朽栾伊走到鹿晗面前时，他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是更深的紧张，像个等待宣判的学生。
“你来了。”他站起身，声音有些发颤。
朽栾伊在他对面坐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鹿晗的手在桌下悄悄握紧，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缓缓开口：“伊伊，三年前，我爸找到你之后，你是不是就打算跟我分手了？”
朽栾伊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和家里反目，更不想……被他封杀。”
“所以你才在电话里跟我说了那些狠话？”鹿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你厌倦了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说你想找个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人？”
朽栾伊的心脏猛地一缩。
原来，他也记得。
记得她当时说的那些言不由衷的伤人话语。
“是。”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哽咽，“我以为……那样对你好。”
“傻瓜。”鹿晗笑了，笑得眼眶都红了，“我们都以为是为了对方好，却不知道，我们都用错了方式。”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旧日记本，递给她：“这是我在国外写的，你看看吧。”
日记本的封面已经磨损，里面的字迹却很清晰。
“今天又被我爸的人警告了，让我不准联系伊伊。我好想她。”
“看到伊伊新戏开机的新闻，她瘦了好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刚才演出时唱了那首她喜欢的歌，台下有人哭了，我也差点没忍住。”
“听说鹿家松口了，只要我回去继承家业，就允许我……或许，我快能见到她了。”
“今天在杂志上看到她和张艺兴的绯闻，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
一页页翻过去，字迹从最初的青涩，到后来的沉稳，字里行间的思念却从未变过，浓得化不开。
朽栾伊的眼泪滴落在日记本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她抬起头，看着鹿晗，眼神里的犹豫和怀疑，一点点被心疼和懊悔取代。
“鹿晗……”她的声音沙哑，“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鹿晗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干燥，“我不该瞒着你，不该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久。伊伊，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从十七岁第一次在片场见到你，吃着薄荷糖背台词，紧张得耳朵发红开始，我的未来里，就一直有你。”
“从来没有变过。”
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眼底未消的红血丝，也映出他眼神里的坚定和温柔。
朽栾伊看着他，心里那道厚厚的高墙，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坍塌了。
她知道，自己动摇了。
不是因为那些证据，不是因为那段录音，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眼底的红血丝，因为他日记本里的字字句句，因为他看向她时，那从未改变的、盛满了整个星辰的温柔。
或许，她可以再勇敢一次。
或许，这一次，他们真的可以……不再错过。
她反握住他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鹿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温暖而耀眼。
咖啡馆里的音乐还在流淌，咖啡的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丝久违的甜。
那些冰封的过往，似乎终于要在这个午后，迎来真正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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