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远流放的队伍出发那日，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苏慕言站在城门口，手里提着个包袱，里面是他连夜赶制的伤药和几件厚衣裳。
“到了流放地，好好改造，别再惹事。”他将包袱递给苏慕远，声音沙哑。
苏慕远穿着囚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未消的淤青。他接过包袱，避开哥哥的目光：“你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笑话。”
“我是你哥，送你一程怎么了？”苏慕言皱眉，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平安符，塞进他手里，“这是我在相国寺求的，保你平安。”
苏慕远的手指攥紧了平安符，指尖泛白。直到士兵催促，他才闷闷地说了句“哥，保重”，转身跟着队伍消失在路的尽头。
苏慕言站在城门口，看着弟弟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刚走没几步，就撞见了柳如眉。
她穿着禁军的铠甲，手里拿着把剑，看样子是刚巡营回来。“苏先生。”她停下脚步，声音有些不自然。
“柳统领。”苏慕言拱手，目光落在她腰间的佩剑上——那剑鞘上的花纹，和当年他送给她的那把一模一样。
“听说……苏公子今日出发？”柳如眉问，眼神有些闪躲。
“嗯。”苏慕言点头，“多谢关心。”
两人沉默地站了片刻，柳如眉忽然道：“我让人在流放队伍里安插了个亲信，会照看着苏公子的。”
苏慕言愣住了，抬头看她，正好撞进她微红的眼眶里。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红着眼眶，把亲手绣的荷包塞给他，说“你一定要回来”。
“多谢。”他低声道，声音有些发颤。
柳如眉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去，铠甲的金属碰撞声在巷子里回荡，像在敲打着某种尘封的记忆。
***三日后，兵部衙门。
萧惊鸿正在看江南送来的密信，上面说柳家余党在江南掀起了小规模的叛乱，为首的是个叫柳芊芊的女子，据说是柳承影的远房侄女。
“柳芊芊？”她将密信拍在桌上，“柳家倒是藏了不少人。”
卫凛凑过来看了看，忽然道：“我知道这个柳芊芊，当年在北境时，她曾化名‘芊芊’，在蛮族部落里待过，据说很得赤狼部首领的信任。”
“哦？”萧惊鸿挑眉，“这么说，她和蛮族还有联系？”
“嗯，”卫凛点头，“我母亲的兵书上记过，说这个女人很狡猾，擅长用毒。”
萧惊鸿站起身，走到舆图前：“看来，得派人去江南一趟了。”
“我去！”卫凛立刻道，眼睛发亮，“我想试试母亲的兵书到底好用不好用。”
萧惊鸿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想去可以，但得听林霜的指挥，不许擅自行动。”
“没问题！”卫凛拍着胸脯保证。
***消息传到傅府时，傅云峥正在给萧惊鸿梳头发。他的动作很轻柔，木梳穿过发丝时，带着淡淡的檀香。
“让卫凛去江南，会不会太冒险了？”他问，将一缕头发绾成发髻，用那支鸿鹄玉簪固定好。
“他总得历练历练。”萧惊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间的玉簪闪着温润的光，“有林霜看着，出不了大事。”她转过身，环住他的腰，“倒是你，最近总往我这里跑，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傅云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笑着说：“说就说呗，反正我们迟早是要成亲的。”
萧惊鸿的脸颊瞬间红了，伸手捶了他一下：“谁要跟你成亲了。”
“你呀。”傅云峥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上次在江南，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提起江南，萧惊鸿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想起那晚在船舱里，他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惊鸿，嫁给我好不好”，而她，好像是点了头的。
“那时候……那时候是被你骗了。”她嘴硬道，却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傅云峥低笑出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耀眼。
***五日后，江南苏州府。
卫凛和林霜抵达时，叛乱已经被当地官府镇压下去，柳芊芊却不知所踪。据俘虏交代，她带着一批人马往太湖方向逃了，好像要去投奔什么人。
“太湖那么大，怎么找？”卫凛看着茫茫湖面，有些发愁。
林霜拿出舆图，指着太湖中的一座小岛：“这里是黑鹰部的一处据点，风离落说过，柳芊芊和黑鹰部的叛徒有联系。”
“那我们去岛上看看。”卫凛立刻道，眼睛发亮。
两人租了艘小船，往小岛划去。岛上长满了芦苇，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有无数人在暗处窥视。
“小心点。”林霜拔出佩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卫凛也握紧了弓箭，刚走没几步，忽然听见芦苇丛里传来动静。他立刻拉弓搭箭，却见一个黑影从里面滚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个女子，穿着黑衣，嘴角流着血，正是柳芊芊。她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手里拿着刀，看样子是在追杀她。
“抓住她！”为首的黑衣人喊道。
柳芊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卫凛一箭射穿了手腕。她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你是谁？”她看着卫凛，眼中满是惊恐。
“取你性命的人。”卫凛冷冷道，箭头直指她的咽喉。
就在这时，林霜忽然喊道：“小心！”
一支冷箭从芦苇丛里射出，直奔卫凛后心。林霜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却被射中了肩膀。
“林霜！”卫凛惊呼，连忙扶住她。
黑衣人趁机冲上来，与他们打了起来。卫凛护着受伤的林霜，虽然箭术精准，却终究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支骑兵队忽然从岛外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银甲女子，手持长枪，正是风离落。
“柳芊芊，你以为逃到这里就安全了？”风离落的声音清亮，枪尖直指柳芊芊，“黑鹰部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黑衣人见状，纷纷四散逃窜。风离落的人马很快就将他们制服了。
卫凛看着受伤的林霜，眼眶通红：“你怎么样？”
林霜忍着痛，笑了笑：“没事，死不了。”她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暖。
风离落走到柳芊芊面前，一枪挑断了她的脚筋：“带回去，交给萧将军发落。”
夕阳下，太湖的水面泛着金光。卫凛扶着林霜，一步步往船边走去。少年人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却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有些感情，或许就是在这样的生死瞬间，悄然萌发的。就像这太湖的水，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汹涌的暗流。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