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像块石头投入京城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朝臣们私下议论纷纷,有人惋惜二皇女一时糊涂,更多人却在暗自庆幸——少了这个搅弄风云的主儿,朝堂总算能清净些。
萧惊鸿却没心思理会这些。她刚从紫宸殿出来,手里捏着萧鸾亲笔写的旨意,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旨意上写着,让她暂代兵部尚书之职,整顿禁军。
“将军,陛下这是……”林霜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道。
“母后是想让我尽快站稳脚跟。”萧惊鸿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萧明月经营多年,禁军里不知还有多少她的人。”
两人正说着,迎面撞见傅云峥。他穿着件月白长衫,手里提着个食盒,见了萧惊鸿,眼睛一亮:“刚从家里带了些莲子羹,你要不要尝尝?”
萧惊鸿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心里一暖:“好啊。”
***傅府的小书房,暖炉烧得正旺。
傅云峥将莲子羹盛在白瓷碗里,递到萧惊鸿面前:“加了些冰糖,不那么苦。”
萧惊鸿舀了一勺,入口清甜,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连日来的疲惫。“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上次在驿站,听风离落说的。”傅云峥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本《史记》,却没翻开,“柳如眉那边,苏慕言已经去接洽了。”
“嗯。”萧惊鸿点头,“她愿意交出禁军兵权,只求能保家人平安。”
“陛下答应了。”傅云峥抬眸,“毕竟她也是被胁迫的。”他顿了顿,忽然道,“威远将军的抚恤金,我让账房准备好了,明日让卫凛来取。”
萧惊鸿想起那个总爱别扭着一张脸的少年,忍不住笑了:“他现在在将军府整理威远将军的遗物,说要找出当年母亲打胜仗的秘诀。”
“是个好孩子。”傅云峥合上书本,“对了,风离落姐弟想留在京城,你觉得安排在哪里合适?”
“让他们住我隔壁的宅院吧。”萧惊鸿道,“那里空着也是空着,离兵部近,有事也方便照应。”
***两日后,兵部衙门。
萧惊鸿坐在威远将军曾经的位置上,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只觉得头大。兵部的老吏们显然没把这个十三岁的“代尚书”放在眼里,送来的卷宗大多是些陈年旧账,真正要紧的军务却迟迟不见踪影。
“将军,这是今年的军饷清单。”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吏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在案上,语气敷衍。
萧惊鸿翻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潦草,数字更是错漏百出。她啪地合上册子,目光锐利地看向老吏:“张主簿,这就是你核对了三个月的账目?”
张主簿梗着脖子:“将军有所不知,军饷涉及各营,繁琐得很……”
“再繁琐,也不能把骑兵营的人数写成步兵营的三倍吧?”萧惊鸿指着其中一页,“还有这里,粮草的斤两,你倒是给我算算,怎么会多出五千石?”
张主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卫凛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泛黄的小册子:“将军,我找到母亲的兵书了!”他跑得急,额头上全是汗,没注意到屋里的气氛不对。
萧惊鸿对他使了个眼色,又看向张主簿:“限你三日内把账目重做一遍,若是再出纰漏,休怪我按军法处置。”
张主簿喏喏连声,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他怎么了?”卫凛疑惑地问。
“没事。”萧惊鸿接过他手里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威远兵法”四个苍劲的大字,“这是你母亲亲手写的?”
“嗯!”卫凛点头,眼睛发亮,“里面记了好多打仗的窍门,你看这里……”他指着其中一页,“说对付蛮族骑兵,要用钩镰枪……”
萧惊鸿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忽然觉得,或许让他留在兵部历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日傍晚,萧惊鸿从兵部出来,刚走到街角,就看见风离落正和一个少年争执。那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锦袍,手里捏着支毛笔,气得满脸通红。
“那是我先看到的!”少年喊道。
“明明是我先捡到的!”风离落举起手里的玉佩,那玉佩雕着只展翅的凤凰,一看就价值不菲。
“住手!”萧惊鸿走上前,“怎么回事?”
风离落看见她,连忙道:“将军,这玉佩是我在地上捡的,他非说是他的!”
少年梗着脖子:“就是我的!我叫沈知意,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萧惊鸿看着那玉佩,忽然想起傅云峥提过,他有个表弟叫沈知意,自幼体弱,跟着祖母在江南养病,前些日子才回京。“你是傅云峥的表弟?”
沈知意一愣:“你认识我表哥?”
“嗯。”萧惊鸿对风离落道,“把玉佩还给他吧,确实是他的。”
风离落不情不愿地把玉佩递给沈知意,嘴里嘟囔着:“算你运气好。”
沈知意接过玉佩,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对萧惊鸿道:“多谢姑娘。不知姑娘芳名?改日我定当登门道谢。”
“我叫萧惊鸿。”她笑了笑,“道谢就不必了,你表哥怕是还在等你。”
沈知意眼睛一亮:“你认识我表哥?那太好了,我正找不着傅府在哪……”
看着风离落不耐烦地领着沈知意往傅府走,萧惊鸿忽然觉得,这京城的冬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三日后,天牢。
萧惊鸿提着食盒,站在萧明月的牢房外。曾经风光无限的二皇女,如今穿着囚服,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憔悴。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萧明月的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
“给你送些吃的。”萧惊鸿将食盒递进去,里面是一碟糕点,一碗热粥,“母后念在姐妹情分上,没让你受太多苦。”
萧明月看着食盒,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姐妹情分?她当年抢了我母亲的后位,现在你又抢了我的储君之位,你们母女俩,没一个好东西!”
“母后从未抢过谁的位置,”萧惊鸿的声音冷了下来,“是你母亲自己野心太大,勾结外戚,意图谋反,才被废黜的。至于储君之位,从来不是抢来的,是靠自己挣来的。”
她转身就走,没再回头。有些人心已经烂了,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走出天牢,阳光有些刺眼。萧惊鸿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那里有她要守护的母亲,有她要承担的责任,还有……那个在桃花林里等她的人。
她握紧了拳头,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属于她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