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像一道赦免令,终于劈开了最后一节数学课的混沌。张函瑞把笔往桌上一撂,笔帽都懒得盖,课本随意塞进书包里。
他在课桌前枯坐了一整天,魂魄像是被抽离了半截,眼神空茫地落在哪处,就定在哪处——黑板上的板书漫漶成模糊的色块,同学的笑闹飘进耳朵也只剩嗡嗡的杂音。
若不是还得端着那副温顺听话的模样,指尖规规矩矩地搭在作业本上,嘴角偶尔牵出几分配合的笑意,他早就想摔开椅子逃出去了。这满室的油墨味和粉笔灰,连呼吸都觉得滞涩,每一秒都像浸在温水里慢慢熬,只靠着那点维持人设的惯性,才没让自己彻底瘫软下去。
张函瑞终于放学了
陈浚铭函瑞哥,一起走吗?
张函瑞好呀
张函瑞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抬手将书包往肩上一搭,背带勒出利落的弧度。他没多说什么,只安静地立在一旁,目光落在陈浚铭正匆匆往书包里塞课本的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的边缘,耐心地等着。
景行中学的校园不算小,晚风卷着青草气漫过操场。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随脚步轻轻晃悠,慢慢朝校门口的方向挪。
校外的小吃摊挨挨挤挤,油烟混着食物的香气在暮色里漫开。陈浚铭眼睛一亮,没等多说什么,已经拉住张函瑞的手腕往人群里钻,几步就停在飘着面香的煎饼果子摊前,指尖还带着点急不可耐的温度。
陈浚铭函瑞哥,吃这个吗?这个很好吃的
张函瑞向来不碰校外这些吃食。一来是打心底里犯嘀咕,总觉得路边摊的卫生没个准头;二来更像是种惯性——从前那帮朋友提起这些摊档时,嘴角总挂着点轻慢的鄙夷,他耳濡目染久了,便也从没动过尝试的念头,仿佛那蒸腾的热气里裹着什么不能沾的东西
可当陈浚铭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望过来,像盛着星子的期待几乎要漫出来时,他喉间动了动,终究还是轻轻颔首,连拒绝的话都没能成形。
张函瑞好呀,一起吃吧
不重要同学,你们要吃怎样的?
陈浚铭加蛋加肠加培根
不重要好
陈浚铭凑在摊前,眼里亮着期待的光。张函瑞立在一旁,目光淡淡掠过失火的铁板,指尖没什么动静,只袖角被晚风掀得轻轻晃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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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小巷里,昏黄路灯把影子砸得歪歪扭扭。张桂源被几个人死死围在中间,拳头和脚影密密麻麻落下来,他佝偻着背,闷哼声被淹没在推搡的响动里。
对方污言秽语像脏水一样泼过来,他只垂着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沉默的阴影,一声不吭地挨着。
张函瑞眼角余光扫过巷口,昏暗中撞见那个少年——正死死抱着头,被几个流里流气的身影围在中间,拳脚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校园霸凌?他最看不惯这种恃强凌弱的人了
他二话不说,大步跨进了小巷,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敲出沉闷的响。
张函瑞你们干嘛?
那群Alpha斜睨过来,眼神里裹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浑浊又粗劣,刺得张函瑞眉峰微蹙,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泛起一阵细微的不适。
张函瑞怎么?不知道我们学校但是什么人?你们这群混混也是能欺负的?
那群混混里领头的往前一站,吊儿郎当地扯了扯衣领,眼神里的戾气比旁人更盛几分,上下打量着张函瑞
不重要老子拿钱办事
不重要要揍他的人,你可惹不起
张函瑞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嗤,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倨傲——从小到大,还没遇见过他不敢碰的茬。
张函瑞那就试试
张函瑞嗤笑一声,尾音里裹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那人见状冷哼,一双浑浊的眼睛像黏腻的蛛网,在他身上猥琐地扫来扫去。
不重要你是omega吧?要不跟哥玩玩,哥就放了他
张函瑞想死
张函瑞虽是Omega,身手却半点不输Alpha。话音未落,他已抬脚踹出,利落的一脚直中那人小腹,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那人疼得弓起背,一手死死捂住小腹,蹲在地上,额角青筋突突跳着,怨毒的目光像淬了冰,死死剜着张函瑞。
不重要在厉害不过是个Omega不还是会被Alpha信息素压制
那人喉间发出一声狠戾的闷哼,周身瞬间充斥刺鼻的信息素——混着浓重烟油味的腥气直冲鼻腔,张函瑞胃里猛地一缩,下意识别过脸,一阵生理性的反胃涌上喉头。
腿间忽然一阵虚软,张函瑞踉跄着扶住墙。顶级Omega与这种劣质Alpha的信息素冲撞,像冰锥扎进神经,让他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克制不住地,一缕清冽的玫瑰香从他周身漫出,带着被冒犯的愠怒,在浑浊的空气里挣出细弱的痕迹。
张函瑞你不过只会用信息素压制omega的废物罢了
不重要呵,那又如何?
蹲在地上的少年猛地抬头,张函瑞心头一震——竟是张桂源。少年眼里还凝着未散的倔强,不顾身上的疼,猛地站起身,攥紧拳头狠狠砸在那混混脸上,闷响在巷子里荡开。
不重要你tm想死吗?
一群混混见状蜂拥而上,张桂源却嗤笑一声,周身骤然铺开沉郁的红酒香——那是顶级Alpha独有的信息素威压,像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空气,混混们瞬间被压得动作一滞,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缩。
张函瑞一手撑着墙,一手按在额角,Alpha信息素的冲撞搅得他浑身发虚,克制不住的玫瑰香丝丝缕缕漫溢开来。他脸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乱了几分,指尖微微发颤。
张桂源瞥见张函瑞泛白的唇色和不稳的身形,立刻收了信息素,几步跨过去扶住他的胳膊,低声道了句“走”,便半扶半带着人往巷外跑,风声卷着两人仓促的脚步远去。
不远处的陈浚铭正寻找着张函瑞的身影,一转头就看见扶着张函瑞的张桂源
陈浚铭函瑞哥!
陈浚铭函瑞哥怎么了?
张桂源没事,就是受alpha信息素影响了
张函瑞晃了晃发沉的脑袋,额前碎发被冷汗濡湿,晕乎乎的眩晕感里,还缠着那缕未散的玫瑰香。
张函瑞我没事
他从书包里拿出抑制贴,把刚刚已经翘边的抑制贴换掉
张函瑞张桂源
张桂源嗯?
张函瑞你刚刚完全可以用信息素压制他们的,为什么不还手
张桂源他们是我继哥叫来的,我妈妈还在他手里,我不能反抗
张函瑞……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旁边的陈浚铭看气氛僵着,赶紧把手里的煎饼果子往张函瑞手里塞,油纸袋还带着点温热。
陈浚铭刚弄好的,要不吃点?
张函瑞接过煎饼果子
陈浚铭我先走了,明天见
张函瑞再见
张函瑞望着低头抿唇、一言不发的张桂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下,泛开密密麻麻的涩。
方才只顾着一时意气,倒是忽略了这话可能戳到他痛处,此刻见他这副模样,只觉得自己考虑得太不周全,悔意悄悄漫了上来。
张函瑞你现在也不好回家吧
张函瑞他要是知道你打了那些混混指不定又要找你麻烦
张函瑞要不,你跟我回家?
张桂源缓缓抬眼看向张函瑞,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却又藏得极深,看不真切。他确实没什么去处,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张函瑞划开手机给家里司机打了电话,言简意赅地让对方过来接人。于他而言,多带一个张桂源回去不过是添双碗筷的事——家里空着的房间本就多的是,不差这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