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你名，久居我心”
┈┈┈┈┈┈┈┈┈┈┈┈┈┈┈┈┈┈┈
长信宫的暖炉燃到后半夜，炭火渐渐弱下去，宋清欢却没吩咐添炭。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那只竹编蝴蝶，指尖一遍遍抚过翅膀上的纹路。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纸漫进来，在地上织出层朦胧的白，倒比宫灯更亮些。
其他公主，夜深了，睡吧
春桃打了个哈欠，将叠好的锦被搭在榻边
其他明日还要去给皇后请安呢
宋清欢嗯了一声，目光却没离开窗棂。昨夜赏梅宴的喧闹仿佛还在耳边——左奇函摇着扇子说江南的雨如何缠绵，陈奕恒低头讲暖炉的银霜釉如何烧制，杨博文指着星空说哪颗是紫微垣，张桂源站在廊下，玄色的袍角被风掀起，像要融进夜色里。
宋清欢春桃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宋清欢你说，雪化了之后，梅枝上会留下什么？
春桃愣了愣，笑道：
其他自然是梅蕊啊，等天暖些，还要结梅子呢
她见宋清欢没说话，又补了句
其他公主是在想今日的事？其实……四位皇子待公主都是极好的
宋清欢指尖一顿，将竹编蝴蝶放进妆奁最下层，那里还躺着半朵莲玉佩，和左奇函送的赤金点翠步摇。她起身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鬓边的珍珠簪，是前日从陈奕恒送的那盒首饰里挑的，珍珠圆润，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宋清欢去睡吧
她对春桃说
宋清欢我再坐会儿
春桃应着退下了，暖房里只剩炭火偶尔爆出的轻响。宋清欢拿起那本指法谱，翻到最后一页，那只木兔子还在，捧着半朵莲花，笔锋轻得像怕被人发现。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夏夜，太液池边的柳树下，杨博文也是这样，用树枝在地上画星图，画到北斗七星时，总在斗柄处多画个小小的圆点。
杨博文（小时候）那是给你的
他当时红着脸说
杨博文（小时候）像你发间的珠花
那时她还不懂，只觉得他画得歪歪扭扭，不如书里的好看。如今再想，那圆点倒像极了此刻铜镜里映出的月光，落在鬓角，暖融融的。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有人踩在积雪上。宋清欢屏住呼吸，走到窗边，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廊下的梅树旁，立着个熟悉的身影，玄色蟒袍上落了层薄雪，正是张桂源。
他没抬头，只是望着暖房的方向，手里捏着个小小的锦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宋清欢想起白日里他塞给春桃的安神香，包装纸上那只歪歪扭扭的兔子，忽然明白那不是画工差，是他根本不擅长这些——就像幼时她摔碎了母后的玉簪，他笨拙地用胶水粘起来，却粘得歪歪扭扭，被父皇笑了好久。
其他大皇子怎么还没走？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宋清欢吓了一跳，回头见春桃端着杯热牛奶进来，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
其他哦，方才奴婢起夜，见大皇子就在那站着，都快半个时辰了
宋清欢的心轻轻颤了颤。她想起张桂源递披风时缩回的手，想起他说“路滑，慢点”时平淡的语气，想起他案头那盒安神香——明明左奇函说过，大哥从不信这些，却记得她幼时总做噩梦。
廊下的身影动了动，张桂源将锦袋放在梅树下的石桌上，转身往宫门外走。他走得极慢，玄色的袍角扫过积雪，留下串浅浅的脚印，像一行没写完的诗。
宋清欢等他走远了，才披了件斗篷出去。石桌上的锦袋绣着朵腊梅，针脚细密，倒不像男子的手艺。她打开一看，里面是块暖玉，雕成了兔子的形状，耳朵上还嵌着颗小小的珍珠，像极了安神香包装纸上的那只。
其他公主？
春桃不知何时跟了出来
其他这是……
宋清欢没什么
宋清欢将暖玉揣进袖袋，指尖触到玉佩的温润，像触到了谁的体温。她回头望了眼宫门外，张桂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里，只有那串脚印还在，被月光照着，泛着淡淡的银辉。
回到暖房时，炭火已熄了，空气里却残留着松木香，是张桂源披风上的味道。宋清欢将暖玉放在枕边，又拿起陈奕恒送的暖炉，炉身的“欢”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笔锋果然和他字帖上的一样，温柔得像春日的风。
她忽然想起春桃说的，陈公子的内侍给琴师塞《平沙落雁》的新谱子。原来他早就知道她要弹这支曲子，那些温和的笑意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心意？
窗外的铜铃又响了，风卷着梅香飘进来，混着雪后的清冽。宋清欢躺回榻上，将竹编蝴蝶、半朵莲玉佩、赤金步摇和兔子暖玉都放在枕边，像捧着满手的星光。
朦胧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重阳宫宴，指尖落在桐木琴上，《平沙落雁》的琴音在殿内流淌。杨博文的目光落在她泛音的指尖，陈奕恒攥着玉佩的手微微收紧，左奇函眼角的痣在灯影里闪着光，张桂源案头的安神香袅袅升起，化作只兔子，跳进了暖房的琉璃草旁。
琴音里，有太液池的雁鸣，有暖房的雾气，有江南的雨，有松间的雪。那些藏了多年的情意，像梅蕊在雪下悄悄蓄力，只等春风一吹，便要争先恐后地绽放。
宋清欢笑着闭上眼，枕边的暖玉还带着余温，像谁的指尖轻轻拂过。这一夜，她或许会梦见漫天飞雪，梦见梅树下的身影，梦见琴音里藏着的、快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而长信宫的琉璃草，在暖房的角落里轻轻晃了晃，叶片上的纹路又深了些。仿佛有谁在耳边低语，说有些种子，不必等春日，早已在心底开成了花海。
------------------------------
作者感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