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晚风裹挟着清甜的栀子花香,悄无声息地潜入清园别墅二楼那间灯火通明的练功房。
巨大的落地镜清晰地映照出房内两人的身影。苏念穿着藕粉色的定制练功服,像只耍赖的小猫,整个人软趴趴地挂在冰冷的把杆上。她刻意放松了脚背,声音黏糊糊地拖长了调子:“哥哥~再练最后一组好不好?腿真的……要断掉啦。”
顾靳站在她身后,身形挺拔如松。他穿着质地精良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露出腕间那块线条流畅、光泽温润的百达翡丽。他指尖在她微微松懈的脚踝上轻轻一敲,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最后一组,脚背绷直。”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拂过心尖。苏念曾好奇地问过那块表的价格,他只是笑着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等你考上心仪的大学,送你一块更漂亮的。”
苏念不情不愿地嘟起嘴,依言将足尖绷成一道凌厉而优美的弧线。镜子里,她偷偷瞄着顾靳的眼神。他总是这样,温润如玉的外表下藏着磐石般的坚持。五年了,无论她撒娇耍赖、眼泪汪汪,该练的功,一天也没少过。
“明天就去博源了。”顾靳忽然开口,自然地蹲下身,替她调整着膝盖上有些松动的护膝。他的动作细致而温柔,“宿舍那边,我让张阿姨提前收拾好了。床头挂了那个兔子挂件,还记得吗?”
“记得……”苏念鼻子猛地一酸,再也忍不住,转身扑过去紧紧环抱住他的脖子,把脸深深埋进他带着干净皂角香气的颈窝,“不想去。”闷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博源没有哥哥,也没有清园的糖糕……”
顾靳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温热的手掌顺着她柔软的发尾滑下,落在单薄的背脊上,安抚性地轻轻拍着:“我处理完清园这边的事务,下周就过去。青北班的课表都排好了,到时候……”
“到时候哥哥要天天给我带糖糕!”苏念猛地抬起头,抢过话头,水润的杏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还要陪我练晨功!不然我就偷懒,赖床!”
“你敢。”顾靳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指尖的温度仿佛带着微小的电流,烫得她心尖微微一颤。他看着镜子里那个亭亭玉立的十七岁少女。她的软度、技巧、体能,在同龄人中已是佼佼者,偏偏总喜欢藏起锋芒,像只依赖着温暖巢穴的小兔子。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纤细的骨骼里蕴藏着怎样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只是还未到需要她全力出鞘的时刻。
练功房的古董座钟发出沉稳的十声鸣响。顾靳扶着她站直:“去收拾行李吧,明天孟萌会来接你。”
苏念磨磨蹭蹭地走出练功房,经过玄关时,目光被柜子上摊开的笔记本吸引。深蓝色的皮质封面,贴着她十二岁时画的小兔子涂鸦。里面密密麻麻,是顾靳遒劲有力的字迹,记录着她五年舞蹈生涯的每一个要点:“转体时肩膀下沉,核心收紧”、“踢腿发力点在胯根,脚尖引领”、“四位转重心转换要快而稳”……翻到最后一页,一行新墨迹映入眼帘:
念念,去闯吧,我在。
窗外的风似乎更柔和了,带着初夏特有的暖意,像极了顾靳每次揉她头发时的温度。苏念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心底那片因离别而掀起的涟漪,竟奇异地平复下来。
博源也好,残酷的艺考之路也罢,只要有哥哥在身后,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她小跑回房间,小心翼翼地将顾靳为她准备的那双镶嵌着细碎水晶的定制舞鞋、记录着汗水和心得的笔记本,一件件珍重地放入行李箱。最后,她抓起床头那只有些褪色的毛绒兔子挂件——那是十二岁,她刚被顾靳领进舞蹈世界时,他在舞蹈用品店门口买给她的。
“明天见,哥哥。”她对着寂静的空气,小声却又无比笃定地说,眼底盛满了星光般的期待,仿佛藏了一整个即将到来的、热烈的夏天。
清园的最后一夜,栀子花的馥郁香气无声流淌,漫过练功房光洁如镜的柚木地板,漫过镜中尚未消散的温暖身影,悄然漫向远方,漫向属于苏念和顾靳的、即将徐徐展开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