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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快递单上的隐私信息办“退役仪式”

我和冤种战友今天又救了个啥

# 阿哲蹲在小区垃圾桶旁第23分钟时,晨光已经漫过3号楼的天台,把他手里那支快没水的马克笔照得透亮。笔杆上的“可水洗”字样被汗水洇成淡蓝色,在“李女士 138****5678”那行字上反复涂抹,却总有些笔画像顽固的草芽,从墨团的缝隙里钻出来。

“你这姿势,像是给烈士盖国旗呢。”老K的声音裹着晨露过来,塑料拖鞋碾过湿漉漉的地砖,发出“吱呀”声,像楼道里那扇总关不严的防火门在抱怨。他怀里抱着个硬纸壳箱,上面用红笔写着“隐私葬礼道具组”,字迹被雨水泡得发皱,倒像块刚出土的碑文。

阿哲抬头时,看见老KT恤上的“拆快递专用”字样已经洗得发白,袖口磨出的毛边在风里晃,像只褪了色的手套。垃圾桶里躺着半打快递盒,最上面那个露出的面单被风吹得簌簌响,收件人地址“XX小区3号楼2单元701”像串暴露在旷野里的脚印,看得人心里发慌。

“上周便利店的新闻看了吗?”阿哲把马克笔帽扣得死死的,笔杆在掌心转了半圈,“有人捡了堆快递盒,顺着面单上的信息冒充理赔员,骗走了独居老人半年退休金。”他指了指那截露在外面的地址,“警察说这玩意儿就算泡了水,技术手段也能复原,跟浸了墨的宣纸似的,看着淡了,骨子里的黑还在。”

老K蹲下来,从纸箱里掏出卷黄色胶带。“三楼张阿姨上周用火烤面单,把快递盒点着了,烟感报警器响得整栋楼都听见。”他扯下段胶带,“啪”地贴在阿哲刚涂过的地方,慢悠悠撕下来时,那些墨字像被连根拔起的草,在胶带上蜷成一团。可再看面单,仍有淡淡的印痕留在纸上,像没擦干净的泪痕。

“得给它们办个正式的退役仪式。”阿哲突然说,眼睛亮得像被阳光照到的玻璃珠,“你看那些退伍老兵,都有仪式呢。这些信息陪我们走了趟快递路,该体面退场。”

老K挑了挑眉,从箱子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硬纸板棺材,侧面用红笔写着“隐私安息”,边角还粘着几片干枯的银杏叶。“幼儿园手工课水平?”阿哲忍不住笑,老K却认真地擦掉棺材上的灰:“仪式感不在排场,在心意。你看古人埋陶俑,不就图个郑重其事?”

两人分头忙活起来。阿哲去物业借折叠桌时,王经理正对着一沓投诉单皱眉——上周有户人家的快递盒被翻出,住址泄露后总接到骚扰电话。“你们要办这仪式?我给你们找块红布当桌布。”王经理从储藏室翻出块运动会用的颁奖布,红得发亮,边角还绣着金色的五角星。

老K在业主群里发消息时,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他原本写的是“面单处理小技巧分享会”,想了想又删掉,改成“快递隐私退役仪式,上午十点凉亭见,给你的信息一个体面结局”。消息发出去三分钟,二楼的王奶奶就发来语音,带着点耳背的颤音:“小K啊,我这有张国外寄来的单子,上面全是洋文,能去不?”

九点半的凉亭已经聚了七八个人。三楼的程序员小周抱着个纸箱,里面是他攒了半个月的快递盒,每个面单都被他用美工刀割成了碎条,像堆褪色的面条。“我买的显卡、键盘全是贵重物品,面单上的信息能拼出我的消费习惯。”他掏出手机翻出通话记录,“上周有个电话一开口就说‘您刚买的RTX4090需要延保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快递员小李骑着电驴赶来时,车筐里的泡沫箱晃得厉害。他掀开盖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面单,用橡皮筋捆成一沓沓,像本厚厚的旧书。“我每天收派件能捡着二十多张废弃面单,有的就敞着怀躺在垃圾桶里,跟没穿衣服似的。”小李从包里掏出支马克笔,笔帽上还粘着块胶带,“我见人就提醒撕面单,有的人说‘谁耐烦管这小事’,可真出事就晚了。”

王奶奶拄着拐杖走来时,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女儿从加拿大寄来的保健品面单。“上面有我家闺女的电话,万一被坏人拿去可咋整?”她颤巍巍地掏出老花镜戴上,指着面单角落的笑脸图案,“这是快递员画的,说‘老人家您放心,东西完好’,多好的孩子。”

十点整,阿哲站在铺着红布的桌子后,清了清嗓子。风突然大了些,把红布的边角吹得鼓起来,像面小小的旗帜。“今天,我们聚在这里送别一批特殊的‘战士’。”他的声音穿过晨雾,落在每个人耳朵里,“它们曾承载着我们的姓名、电话、住址,陪我们走过从仓库到家门的旅程。现在使命结束,该让它们体面退场。”

老K捧着硬纸板棺材走上前,棺材两侧的银杏叶在风里轻轻响。众人依次把面单放进去,王奶奶的国际面单上,英文地址和中文备注挤在一起,像两种语言在说再见;小周的显卡面单上还留着他用马克笔涂的黑块,边缘渗着点蓝墨水,是他不小心蹭上的;小李带来的混合面单最热闹,有生鲜快递的“请冷藏”字样,有图书快递的“易碎品”印章,叠在一起像本拼贴画。

“接下来是净化环节。”老K从箱子里拿出个不锈钢盆,阿哲往里面倒了点酒精,透明的液体在盆底晃了晃。“物理销毁最彻底。”小李蹲下来帮忙整理面单,“我试过用水泡,晒干了还是能看出字迹,用火烤最靠谱,就是得注意安全。”

火苗窜起来时,众人都往后退了半步。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纸片,把“张XX”“139XXXX”“XX街道”这些字符吞进肚子里,纸灰打着旋儿飘起来,像群白色的蝴蝶。王奶奶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在说“一路走好”;小周举着手机录像,镜头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他眼睛发亮;小李用树枝轻轻拨动火堆,让每张面单都充分燃烧,像在给老朋友最后的拥抱。

“其实这些信息,就像我们穿旧的衣服。”阿哲看着火堆说,火光在他脸上跳,“衣服旧了总得扔,但不能连带着把自己的影子留在上面。”老K接话:“我爸以前写信,寄完信总要把信封撕得粉碎才扔。那时候没快递,可人人都懂保护隐私。”

火堆渐渐矮下去,剩下一堆黑灰色的灰烬。老K突然从箱子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些深褐色的粉末。“这是我上周烧的面单灰。”他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草木灰味飘出来,“埋在土里能当肥料,也算给它们找个好归宿。”

众人跟着他走到花坛边,阿哲用小铲子挖了个坑,新烧的纸灰和玻璃罐里的旧灰混在一起,像把不同的记忆埋进同一片土地。王奶奶摘下片月季花瓣,轻轻放在土堆上;小周从口袋里摸出颗没拆封的种子,说这是他买的向日葵种子,“让它们陪着灰一起长”;小李找来块小木牌,用马克笔写上“隐私长眠于此”,插在土堆前,牌子弹了弹,稳稳地立住了。

仪式快结束时,7号楼的陈老师匆匆赶来,手里捏着张揉皱的面单。“刚拆完快递就看见群里的消息,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这面单上有我学校的地址,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去……”

阿哲递给她一支新的马克笔:“不晚,退役仪式每天都能办。”他教陈老师把面单撕碎,埋进刚挖的坑里,“你看,只要心里觉得该郑重,什么时候都不晚。”

傍晚收桌子时,阿哲发现凉亭柱子上多了张便签,是小李写的:“明天我带二十支马克笔来,放在快递柜旁的篮子里,大家随时给面单‘卸妆’。”风一吹,便签纸轻轻晃,像在点头应和。

老K正把那个硬纸板棺材折起来,闻言笑出声:“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多管闲事?”阿哲抬头,看见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埋着面单灰的花坛里,像给那片土地盖了层温柔的印章。

“你看这小区,”阿哲指着不远处打闹的孩子、晾在阳台上的床单、垃圾桶旁分类整齐的废品,“不就是靠这些‘闲事’攒起来的暖和劲儿吗?”

夜色漫上来时,两人踩着满地碎金似的月光往回走。经过快递柜,阿哲看见有人正蹲在地上,用马克笔仔仔细细涂着面单,笔锋重重,像在给一位老友写下郑重的告别。旁边的石桌上,不知谁放了朵刚摘的月季,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在路灯下亮闪闪的。

第二天一早,小李果然在快递柜旁放了个竹篮,里面插着十几支马克笔,红的、蓝的、黑的,像一丛热闹的花。篮子旁边贴了张纸条,是小周打印的流程图,上面画着处理面单的三种方法:涂抹、燃烧、撕碎深埋,每个步骤旁都画着个笑脸,和王奶奶面单上那个快递员画的一样,暖融融的。

王奶奶提着菜篮子经过时,特意往竹篮里看了看,然后慢悠悠掏出手机,给女儿发了条语音:“囡囡,咱们小区有人给快递单办葬礼呢,你寄东西回来,我也给它办一个。”阳光落在她银白的头发上,像撒了把碎金。

阿哲和老K蹲在花坛边,看着那株新埋下种子的地方,土面已经悄悄裂开条小缝。老K突然说:“等向日葵长出来,就知道这些面单灰有没有好好干活了。”阿哲笑着点头,指尖碰了碰那块写着“隐私长眠于此”的木牌,牌子弹了弹,像是在回应。

小区的风里,从此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是马克笔的油墨香,是纸灰混着泥土的气息,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很多颗心凑在一起,轻轻跳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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