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雨经年不断,天空常笼罩着一团黛青色的雾,是以也被人称为雾都。
那雾浓的像化不开的愁绪,阴阴沉沉地笼在人的心头,贝塔就是出生在那么一个雨天,阴雨斜斜地从老旧褪色的广告牌下钻进来。
打在人的脸上,不疼,心眼里却细细密密地疼,刚刚生产完的女人汗淋淋的脸上还黏着一缕一缕的发丝,她毫不在意地揪起身下带着血污的破布往安静的婴孩身上擦了擦。
然后拿起剪刀亲手剪断了两人之间唯一的牵绊,她惨白着脸提起那个婴孩,用手在婴儿鼻子底下探了探。
半晌才撇了撇嘴,然后用带着别扭口音的英语嘀咕了一句“怪胎。”
她收拾好自身,然后抬头打量了一下越下越大的雨,又蹲下身用破布粗粗将女婴裹了几圈便扭着身子钻进了隔壁巷道。
待她走后,女婴才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像是英国消失的太阳终于升起在其中,金色澄澈的眼眸滴溜溜转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没有母亲的抚慰,父亲的低语,有的只剩连绵不断的雨,街道上的雨水渐渐渗了进来,本就不干燥的包裹吸足了水。
女婴感觉到不适扭了扭小身板,然后细声细气地,终于哭了出声。
在这幽静的雨夜里,除了淅沥的雨声,剩下的便是野狗野猫的嚎叫,婴孩细弱的哭声便更加被掩盖。
一条饥肠辘辘的野狗嗅到了飘在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一路小跑来到了这个低洼,它呲着牙,慢慢贴近了婴儿稚嫩的脸庞。
她已经哭累了,但是感觉到危险还是嘶哑着嗓子哭喊起来。
一个老乞丐跛着腿,深一步浅一步地赶来,泥水飞溅在他的裤腿上他也浑不在意,他挥舞着拐杖打在野狗的身上,“滚开畜牲!”野狗哀嚎一声飞快的逃窜进夜色里去了。
老乞丐喘着粗气,他弯下身子将手探进了黑漆漆的低洼,摸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将其抱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婴孩。
他瞪着浑浊的眼,抱着这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抱也不是,将手指伸到她鼻子下,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但是在他要收回手时,她却张嘴嘬住了他的指尖。
她吸吮的努力,仿佛在告诉老乞丐她想活下去。老乞丐把手指夺回来,“小东西,跟着我饿死了可别怪我咯。”
老乞丐抱着一个弃婴回了大本营,这里住着一些乞丐,多是一些塑料布搭的雨棚,他找遍了所有雨棚才跟别人换来了一些肉汤。
换出去的是他今晚的晚饭,一块黑面包。
老乞丐借着雨水冲刷了一下勺子,然后借着小半截蜡烛微弱摇曳的光一勺一勺喂着怀里的小东西。
有好事的乞丐凑上来看,女婴也不怕生,眨巴着大眼睛就好奇的瞅。
“老兄,现在这世道,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你这……”他摇了摇头,仿佛觉得老乞丐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怕什么,一个小兔崽子能吃多少东西,再不济喂点雨水也就活了。”
老乞丐眼都不抬,但心里却在盘算该去哪里给小孩整点吃的。
“唉……这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他抽了一口卷烟,然后凑过来看,小小孩被这刺鼻的味道呛的直咳嗽,老乞丐直接给了他一拐杖。
“去去去,出去抽。”老乞丐脸色不太好地瞪着他,“好好好,瞧你金贵的,能不能活都不知道。”那乞丐被下了面子嘴上也没好话。
冷哼一声便扭头走了,老乞丐盯着小孩看,小孩也看着他,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一粒烛火明明灭灭。
“就叫贝塔吧。”
贝塔是他少年时期在伦敦街头的咖啡店里遇见过的一个贵族小姐,她身着华贵,谈吐优雅,而落魄的少年只能隔着玻璃窗窥得其中景色,她的朋友叫她贝塔。
老乞丐希望怀里的婴儿也能如同那位贵族小姐衣食不愁,头发指甲打理的井井有条,似乎时刻都散发炫目的光。
——12年后——
街道上凭空出现了几个衣着奇怪的人,他们手里的木棍能释放出来令人恐惧的能量,所有人都在尖叫逃窜。
贝塔也不例外,她刚刚放学正忙着赶去琼斯太太家做今天的帮工,但却被慌不择路的人撞倒在地上。她的后腰撞上了地面凸起的砖块,疼痛感让她一时无法起身。
抬头间看到那几个怪人挥手之间便使一个正常的人死状凄惨的摔在地上,周围的人几乎已经逃窜殆尽只剩下贝塔一人。
她咽了咽唾沫然后摸索着取出藏在鞋底的匕首,冷静,冷静贝塔,别怕,爷爷会保护你的,她在心里不停给自己信心。
但是对面领头的那个已经逼近了她,当那根奇怪的木棍抵上她的额头的时候她浑身一颤,咬了咬牙握紧匕首刺了出去,而那人也念念有词,“阿瓦达……”
“除你武器!”
有一道红光击中了他,那人手里的木棍飞了出去被来人稳稳的接住,在场的所有人都错愕的往来人看过去。
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不过他的头发可真乱啊,趁着没人注意她,贝塔连忙撑着地站起了身,她一溜小跑跑到了那少年身后。
少年偏了偏头看着劫后余生的女孩,他眼里是一片肃穆,“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然后又坚定的对着他们举起了小木棍。
“瞧瞧,救世主来了,等我马上杀了你为主人报仇!”那个黑衣人眦目欲裂的样子看起来很吓人,贝塔缩了缩脖子。
虽然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就是这条道上最能打的崽,但是她也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一切都太荒诞离奇了。
那几根木棍轻而易举的就能夺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贝塔怕死,因为爷爷死之前说,要是她没有活到六十岁就去找他那他绝对不会原谅她,明明他也只活到了61岁。
所以一直以来虽然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她也像株野草一样长大了。
少年以一敌多虽然没受伤但也没能捉住那些人,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低垂着头神色不明。
他转过头来,“你安全了。”然后把那木棍收了起来,他蹲在地上看着那几具尸体,“你们是什么人?”贝塔的语气带着几分劫后余生。
少年头都不抬的说,“巫师,怎么?要烧死我吗?”
贝塔摇了摇头,她蹲在少年旁边看着他检查尸体,“虽然不知道巫师是什么,但你救了我。”少年短促地笑了一声,“你不害怕吗?死人了。”
“为什么要害怕?”贝塔有些困惑,她看着少年,他长的的确不错,比贾维斯还要好看,贾维斯是她们学校里一个很受欢迎的男孩。
“为什么不害怕?”少年偏过头看着这个有一双金色眼眸的女孩,很稀有的瞳色,抿了抿唇,他说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贝塔耸了耸肩,这句话她听过不下一千遍了,“谢谢,不过现在先别管那些了,这些……你打算怎么办?”
她指了指地上的几具尸体,少年也头疼地扶住额头,“你认识他们吗?”贝塔摇了摇头,“我只是路过。”“没办法了,只能发信号等人来处理了。”
他倒腾了半天从手腕上的手环发出一道红色烟花。
贝塔看着他认真的侧脸,伸出自己的手,“我叫贝塔。”
少年愣了一下,但握上那只瘦小的手,“你可以叫我哈利。”
“哈利,他们为什么要来伤害我们?”贝塔澄澈的眼眸看着他翠绿色的眼眸。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没有原因。”他叹了一口气,“你的家人呢?”他看着天色渐晚,不由得关心道。
“不在了。”贝塔语气落寞,“抱歉……”哈利挠了挠头,“巫师不全是那么坏的对不对?”贝塔又问道,哈利点点头。
“你可以收留我吗?”贝塔天真的说,“什…什么?”哈利一时有些转不过脑子了。
哈利直接愣住了,他眨了眨湖水般碧绿的眸子,“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贝塔托着腮一脸真诚,“我没在开玩笑呀?”
“不不不,不行,你可是一个女孩儿。”哈利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贝塔撅了撅嘴,“OK……”
哈利看着她失落的神色也没动恻隐之心,单身男青年收留未成年女孩这样的事光是想想就很炸裂。
“我要去帮工了,你能处理好这些的吧?祝你好运。”贝塔站起身拍了拍书包上沾染的灰尘,哈利还在神游状态,听见她说要去忙便也点了点头。
等到贝塔又没影了,哈利才想起来一件事,他没给她施遗忘咒!之前目睹的那些路人魔法部会去解决的,但是刚刚她就在他面前,他居然忘记了。
“梅林……”哈利搓了一把脸,他站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
贝塔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她打着一把透明塑料布的伞,转着伞柄,雨水变成水花一圈圈飞舞起来。
看到前方屋檐下站着的一个身影,她眼睛一亮,挥舞着手臂,“嘿!哈利!”
哈利抬头看着女孩朝他奔来,泥水飞溅,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她跑到哈利面前,“你是在等我嘛哈利?”
哈利点了点头,“是的,下午好,贝塔。”贝塔笑眯眯的,“下午好,哈利,你找我有什么事嘛是不是要我去给你当证人?”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哈利有些不太自在的别开脸,因为他是过来给她施遗忘咒的。
“额……不是……”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贝塔疑惑地歪了歪头,“嗯?”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少年把脸缩进衣领,然后小小声说道。
“我们有规定,被普通人看到魔法要抹除他们的记忆,以免弄出大乱子。”
“那我是不是就不记得你了?”贝塔急切的问,哈利抠了抠脸,然后僵硬的点了点头,贝塔深吸一口气,“可不可以不消除记忆,我不会到处乱说的!我保证!”
哈利的绿眼睛忧郁地看着她,“可是……”贝塔急切地说,“没有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只要你说你已经处理过了,他们也没闲工夫来管我这么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儿吧?”
哈利思索了一下,她说的挺有道理的,于是他缓和了心绪。“好吧……”
贝塔得意地笑笑,“你现在要去干嘛?”她把伞朝屋檐底下偏了偏,让哈利免受滴水的爱抚。
“谢谢,我不知道,最近没什么要忙的。”他耸了耸肩,“要不要去我家?”贝塔兴奋的说。
“你不住在孤儿院吗?”哈利问到,“不,我到处租房子住,遇到好的房东可以住很长一段时间,遇到不好的房东可能半夜能把你赶出去睡大街。”
她坦然的语气让哈利有些难受,就算是从小寄人篱下但也从没经历过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
“如果不麻烦的话,那打扰了。”他想多接触一下麻瓜的生活,这让他有些怀念,自从大战结束后他除任务以外就很少回到麻瓜界。
贝塔无所谓地笑笑,她带着哈利左拐右拐,一路穿街走巷,最终站在一栋破旧的公寓面前,说是公寓其实就是筒子楼。
所有人挨挨挤挤的缩在一个个小房间里,像一个个沙丁鱼罐头。
贝塔轻车熟路地踏上吱呀作响的楼梯,她朝底下的发呆的哈利唤了几声,“哈利?”
哈利被惊呆了,他不知道英国还有这种地方,墙上长满了苔藓,剥落的墙皮在墙角堆成小山,露出苍白的丑陋的疤。
这简直比尖叫棚屋还要烂,不敢想象这里是怎么住人的,他看着笑意盈盈的贝塔,她和周围的环境有一种很浓烈的割裂感。
抬步朝楼上走去,贝塔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到了一个角落的铁门前,这门上的锈迹斑斑,贝塔甚至没用钥匙。
“要是用钥匙开门的话,说不定会把门锁弄坏。”她轻车熟路的拉住把手抖动了一下铁门,门栓卡吧一声开了。
哈利看着脆弱的门皱起了眉头,弯着腰走进了屋子,“你先坐,我去弄些吃的。”贝塔拉着他坐在了房间里唯一能待人的一张床上。
贝塔端出一小碟茄汁豆和一些煮过的意面,两人凑在窄小的木头桌上吃起来,哈利看着贝塔不禁想起在女贞路的日子。
相比较贝塔,小时候的他还算幸运的了,经过那场大战哈利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尽管成为了最年轻的傲罗,但也没让他感到有一丝宽慰,实际上在离开霍格沃茨之后他一度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并不觉得救世主这个名号有多好听,在他听来太过讽刺,他无法救赎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也无法救赎那个早就死了的那个勇敢的自己。
邓布利多,斯内普,莱姆斯,小天狼星…那些他曾经拥有过的尊敬的,教给他爱的人已经不在,曾经的同学也都有了新的目标新的起点。
似乎只有他被困在时间的漩涡,每一夜每一天回想起那些逝去的人。
嘴里的意面变得难以下咽,他强迫自己咽进肚子,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谢谢你……很好吃。”贝塔耸了耸肩,“不用勉强。”
“你愿意搬来和我一起住吗?”看着对面这个和自己一样孑然一身的女孩,他有了一些恻隐之心。
贝塔猛的抬起头,她似乎是没预想到哈利会说出这句话,金色的眼眸尽管是在阴暗的房间内也迸射出光彩。
“乐意之至!”她简直要跳起来欢呼,哈利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也弯了弯嘴角。
就当是救赎自己。
贝塔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并没有多少,哈利让她抓紧自己,然后使用了移形换影,两人来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
移形换影的副作用太过难受,贝塔苍白着脸,靠在一边,哈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我忘了你是个麻瓜了……”
贝塔缓了缓才摆摆手,“没关系,不过,麻瓜?你们巫师是这么称呼我们的?”
哈利点了点头,贝塔弯了弯眼睛,“还不错,挺可爱的,我喜欢。”受她的影响,哈利也笑了起来。
在格里莫广场的日子过得非常快乐,说来也奇怪,她和哈利相处起来默契十足两人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贝塔放暑假时哈利提议带她出去旅游,两人一起划过珊瑚海的水,躺过非洲的草。
在她18岁收到心仪大学的offer的时候,激动地和哈利抱在一起,哈利温柔的看着她,向她表白了自己的心意。
六年过去他已经成长为更可靠更沉稳的人,贝塔的到来治愈了他心里的那些沉疴旧疮,而他也同样成就了一个更好的贝塔。
她自信大方,热烈且真诚的对待生活中的一切,贝塔看着哈利那双温柔似水的翡翠眼眸,六年相处让她知道其实他比他表面看起来的要脆弱。
当她听哈利诉说过往的一切的时候,她忍不住想,他被冠上救世主那个荣耀的冠冕的时候,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时候,他比六年前的她还要小一岁。
她清楚哈利渴望之所在,所以她点了头,她曾见过哈利的巫师朋友,赫敏,罗恩,纳威,卢娜……
赫敏最为心细,她曾私下对贝塔表示感谢,她看得出来,哈利因为她而再次活了起来。
而贝塔则摇摇头,这是双向的,如果不是哈利,恐怕她现在还是在孤独中游荡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