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林梓秋站在手术室门外，衬衫上干涸的血迹在冷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褐红色。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沈墨言手腕的温度，冰凉得像一块浸在雨里的青石。
电子屏上的"手术中"三个字已经亮了两个小时三十七分钟。
"林总，您坐会儿吧。"助理递来的咖啡早就凉了，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林梓秋的皮鞋上，和沈墨言之前留下的雨水混在一起。
林梓秋没接。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室门缝里漏出的光，恍惚间觉得那像墓园里飘荡的磷火。方才抱起沈墨言时，少年肋骨硌在他臂弯里的触感还在——那么轻，轻得像一副即将散架的骨头。
"叮——"
手术灯终于熄灭。主刀医生走出来时，白大褂下摆沾着淡黄色的消毒液痕迹。
"患者暂时脱离危险。"医生摘口罩的动作很慢，"但胃部有大量未代谢的三唑仑，右手无名指指甲床严重感染。"他递过病历本，"需要监护人签字。"
林梓秋的钢笔悬在纸上："我不是..."
"患者清醒时给了这个号码。"护士翻开通话记录，"说是他母亲。"
窗外的雨突然下大了。林梓秋看着那个号码，想起助理查到的资料：沈墨言，十七岁，父母双亡，现由继母周雅岚监护。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他最终在联系人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电话接通得比预期快。
"沈墨言家属？"护士刚开口，听筒里就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
"他又怎么了？"女声尖锐得刺耳，"装病装上瘾了是吧？"
林梓秋直接拿过电话："周女士。"他盯着窗玻璃上蜿蜒的雨痕，"您儿子体温26度，现在需要监护人办理住院手续。"
沉默了三秒。
"等着。"电话啪地挂断。
电子钟跳到04:18时，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敲击地砖的声响。林梓秋抬头，看见一个穿皮草大衣的女人拽着个小男孩走来。女人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晃出刺眼的光斑，右手正死死掐着男孩的肩膀。
"沈墨言呢？"女人——周雅岚的视线扫过林梓秋染血的衬衫，突然冷笑，"这次又是摔哪了？阁楼楼梯？"
小男孩突然挣脱她的手，沾着巧克力渍的手指戳在病房玻璃上："妈！哥哥是不是又要装死？"他天真地仰起头，"上次他割手腕，你不是说..."
"闭嘴！"周雅岚一巴掌打掉男孩手里的零食。巧克力棒掉在地上，被她高跟鞋碾成黏糊糊的一滩。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林梓秋转头，透过玻璃看见沈墨言的眼睫剧烈颤抖起来——氧气面罩瞬间蒙满白雾，而心电图上疯狂跳动的波纹，正对着走廊上周雅岚扭曲的脸。
"患者情绪波动太大！"护士冲进去按住沈墨言输液的手。少年青白的腕骨上，麻绳勒痕在挣扎中又渗出血丝。
林梓秋突然抓住周雅岚的手腕。钻石戒指硌在他掌心，像一块冰。
"周女士。"他声音很轻，却让女人瞬间僵住，"您知道三唑仑过量会引发呼吸抑制吧？"他慢慢收紧手指，"沈墨言胃里的药量，足够让一个成年人永远睡过去。"
周雅岚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小拇指神经质地抽搐着，钻石戒指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斑。
"你胡说什么！"她猛地抽回手，"他自己乱吃药..."
"妈！"小男孩突然拽她衣角，"你不是说哥哥吃的维生素..."
"滚出去！"周雅岚一巴掌扇在男孩脸上。清脆的巴掌声中，病房里的沈墨言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无意识地蜷缩成胎儿的姿势，像是要躲进某个不存在的庇护所。
林梓秋看着沈墨言后颈露出的擦伤，那痕迹像被粗糙的绳索反复摩擦过。他突然想起少年掌心里那块墓园的青苔，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周女士。"林梓秋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录音的界面，"您猜，这段录音送到未成年人保护协会，够判几年？"
周雅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踉跄着后退两步，高跟鞋撞上消防栓发出刺耳的声响。小男孩捂着脸呆立在原地，巧克力酱糊了满手。
"现在。"林梓秋按下保存键，"带着你儿子，滚出这栋楼。"
当保安架走尖叫的女人时，林梓秋转身看向病房。沈墨言苍白的指尖动了动，像是要抓住什么。他低头看着掌心里染血的铂金纽扣，突然想起少年昏迷前攥住他衣领的力度——那是一个溺水者抓住浮木的本能。
窗外，暴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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