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五具尸体，都是他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铁柱的手还紧紧攥着那块磨亮的铁皮，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玲儿的短刀落在一旁，手腕上的伤疤还隐约可见；老郑的铁拐歪在尸体旁，酒葫芦的碎片散了一地；书生的书被血浸透，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小雅嘴角的梨涡还带着笑意，手里却还握着那块沾血的石头。
他们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不阻止这一切，又像是在惋惜——惋惜这场本该圆满的旅程，最终却落得自相残杀的下场。
阿木的手里也握着一块石头，石头上沾满了温热的血。他不知道这血是谁的，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有没有失控动手，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戈壁的风沙灌满了，连呼吸都带着疼。
“很好。”那个黑袍男人走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满意，他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声音冷得像冰，“恭喜你，活到了最后，完成了试炼。”
“你到底是谁？”阿木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死死盯着男人的兜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你搞的鬼，对不对？是你让我们自相残杀的！”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抬起手，他的掌心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漩涡里泛着和他手里结晶一样的幽光，“重要的是，你的灵魂很强大，正好可以用来复活蜂王。刚才那些负面情绪，可是最好的养料。”
“复活蜂王？”阿木猛地抬起头，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你把我们引来，根本不是为了让我们拿结晶，而是为了用我们的命当祭品？”
“聪明。”男人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蜂巢里回荡，格外刺耳，“忘了告诉你，我的结晶能力是操控负面情绪。刚才你们眼里的愤怒、嫉妒、猜忌，都是拜我所赐。这个能力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对付你们这些重情重义的蠢货，刚刚好——越在乎，越容易被情绪吞噬。”
阿木感觉一股滔天的怒火涌上心头，比戈壁的烈日还要灼热。他想起了铁柱为他挡刀时断裂的骨头，想起了玲儿夜里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想起了老郑偷偷塞进小雅背包的干粮，想起了书生用命护住的古书，想起了小雅递给他的那颗甜野果……这些人，都是他的家人啊！
“我要杀了你！”阿木嘶吼着，捡起地上的短刀，朝着男人冲了过去。刀刃上还沾着伙伴的血，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不自量力。”男人轻蔑地笑了笑，挥手打出一道黑色的能量波。能量波像一条毒蛇，瞬间缠上了阿木的脚踝，把他狠狠摔在地上。阿木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断了，五脏六腑像被搅碎了一样疼，但他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不能让伙伴们白死，不能让蜂王复活，不能让这个恶魔的阴谋得逞。
他再次冲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有被能量波击中。掌心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低头一看，发现那枚从蜂王心脏里掉出来的金色结晶，不知何时竟钻进了他的掌心，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金光顺着他的手臂蔓延，驱散了身体里的疼痛，也压下了那些残留的负面情绪。
“这是……”男人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惊讶，他看着阿木掌心的金光，脸色变得难看，“怎么可能？结晶怎么会认你为主？”
阿木没有回答，他只知道，此刻他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这力量不是来自愤怒，而是来自伙伴们的羁绊。他举起短刀，刀身上裹着一层金光，像裹了一层太阳的温度。
“为了他们，我也要宰了你！”阿木的声音坚定得像黑风山的石碑。他纵身一跃，短刀精准地刺进了男人的胸口。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一个没有结晶能力的小鬼杀死。他低头看着胸口的短刀，又抬头看向阿木，眼神里满是不甘和疑惑：“你……没有被情绪操控……为什么……”
“因为他们还在。”阿木轻声说，他仿佛能看到伙伴们站在他身后，笑着看着他。男人的身体开始化作黑烟，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他手里那枚黑色的结晶，落在地上，很快就失去了光泽，碎成了粉末。
黑烟散去后，地上只剩下那枚淡金色的结晶，它滚到阿木脚边，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像个认错的孩子。阿木走过去，捡起结晶，结晶在他的掌心发出温暖的光芒，光芒里隐约能看到伙伴们的笑脸。
他跪在伙伴们的尸体旁，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滴在结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把结晶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离伙伴们近一点。
阿木把伙伴们埋在了黑风山的山脚下，那里能看到戈壁的日出，也能看到雪山的晚霞。他给每个人都立了块石头当墓碑，在石头上刻下他们的名字：铁柱、玲儿、老郑、书生、小雅。虽然石头会被风沙侵蚀，但他知道，这些名字会永远刻在他心里。
他带着那枚结晶，开始了漫无目的地流浪。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只知道要带着伙伴们的份，好好活下去。他穿过繁华的都市，看到过人们为了利益互相算计，想起了蜂巢里的自相残杀，便悄悄用结晶的力量驱散他们的负面情绪；他走过荒芜的沙漠，遇到过快要饿死的旅人，便把自己的干粮分给他们，像当年玲儿分给他饼子一样。
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能力，那枚结晶被他藏在掌心的皮肉里，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让它发出微弱的光芒，借着光芒，一遍遍回忆和伙伴们在一起的日子——驿站的篝火、沼泽的草药、雪山的伤口、蜂巢的战斗……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很多年后，天空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漩涡，一个自称海神的家伙降临了。他带来了滔天的洪水，淹没了城市，摧毁了家园，还操控着海族四处掠夺，把人类当成食物。人类的反抗在海神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很快，整个世界都被海神统治了。
阿木依然在流浪，只是他的脚步变得更加沉重。他看到过海神的信徒，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脸上带着麻木的笑容，对海神的暴行视而不见；他也看到过反抗者，他们躲在地下，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却还在坚持和海神对抗。
他曾经想过加入反抗者的队伍，用结晶的力量帮助他们。但他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的能力会再次失控，害怕身边的人再次因为他而死去，就像当年在蜂巢里一样。他忘不了伙伴们死不瞑目的眼睛，忘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走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他的头发越来越长，结成了灰黑色的硬块；衣服越来越破，沾满了尘土和油污；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像戈壁里的沟壑。他开始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自己来自哪里，只记得掌心那枚结晶的温度，记得黑风山脚下那五块冰冷的石头，记得有五个伙伴，曾陪他走过最艰难的路。
直到那天，他在一个废弃的营地遇到了顾泽他们。看到顾泽把水壶递给受伤的队友，看到陈阳为了保护小水奋不顾身，看到老毒把仅有的药品分给别人，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和伙伴们——一样的团结，一样的温暖，一样的在绝境里互相扶持。
当闪影鳗出现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动用了结晶的力量。蜂王钻头划破空气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黑风山的巢穴，回到了那个和伙伴们并肩作战的下午——那一刻，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伙伴们的灵魂，一直都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战斗。
“后来呢？”顾泽的声音把流浪者拉回了现实。篝火已经快要熄灭，只剩下几点火星在黑暗中闪烁，寒风卷着碎石，打在岩壁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流浪者没有回答，他只是摊开掌心。那枚淡金色的结晶在微弱的光线下，依然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结晶的表面，隐约能看到几道细小的裂痕——像极了当年书生镜片上的纹路，也像极了他心里那些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累了。”流浪者蜷缩起身体，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我这样的人，不配再拥有伙伴，也不配再参与战斗。”
顾泽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小水冰冷的尸体，想起了陈阳通红的眼眶，想起了老毒防毒面具下紧锁的眉头——他们都失去过重要的人，也都曾因为害怕而退缩，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重新站起来，为了保护更多的人而战斗。
他站起身，把水壶放在流浪者身边，水壶里的热水还冒着一丝热气。“如果你想找人说话，我们就在那边。”顾泽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地，那里的篝火还在熊熊燃烧，隐约能听到队友们的说笑声，“我们的营地，永远欢迎愿意并肩作战的人——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经历过什么。”
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寒风掀起他的衣角，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篝火旁的身影，轻声说：“阿木。”
流浪者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他埋在膝盖里的头微微抬起，露出的耳朵轻轻动了动，眼泪突然从眼角滑落，滴在满是尘土的手背上。这个名字，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久到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顾泽笑了笑，没有再回头，继续往前走。寒风吹过岩壁，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着那些被遗忘的往事。远处的营地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与这边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是生的希望，是温暖的羁绊，是阿木以为自己再也得不到的东西。
流浪者抬起头，看着顾泽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掌心的结晶。结晶的光芒似乎更亮了一些，像在鼓励他，也像在提醒他——伙伴们的心愿，从来都不是让他独自流浪，而是让他带着他们的份，好好活下去，好好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人。
他慢慢站起身，捡起身边的水壶，拧开壶盖，喝了一口热水。热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冻僵的身子，也暖了冰冷的心。他朝着营地的方向望了一眼，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一步步朝着那片火光走去——或许，他可以试着再相信一次，试着再拥有一次伙伴。
毕竟，有些伤口不需要愈合，只要记得就好；有些故事不需要结局，只要还有人愿意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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