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光阴,如蓝电霸王龙家族后山那条日夜奔流不息的瀑布,裹挟着雷霆般的水声轰然流逝。曾经泥泞中濒死的脆弱幼苗,已在雷霆的淬炼下,悄然挺立。
家族的演武场边缘,一株冠盖如云的古树下,叶星回静静地盘膝而坐。午后炽烈的阳光被浓密的枝叶筛过,只在他身上落下斑驳跳动的碎金。他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阴影,周身萦绕着一种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
五年的滋养并未改变他骨子里的疏离。他像一尊冰玉雕琢的像,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热浪。
修长的手指间,五十四张薄如蝉翼、边缘流转着神秘暗金色泽的卡牌,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无声翻飞、切洗、排列。卡牌背面是深邃的星空图纹,偶尔在指尖翻动时,会折射出难以言喻的微光,仿佛有星云在其中缓缓旋动。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这是他的武魂——命运塔罗。五年来,这冰冷的卡牌,是他唯一的伙伴和武器。
“喂!叶星回!又躲这儿偷懒?” 一声清亮张扬的呼喝,像一道炸雷,精准地劈开了这片刻意营造的静谧。
玉天心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深蓝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根根精神抖擞,宽大的练功服袖子随意地捋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小臂。他额角还挂着汗珠,显然刚从激烈的对练中下来,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永不熄灭的火焰,带着灼人的热浪,不由分说地撞进叶星回宁静的天地里。
他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叶星回旁边的草地上,草屑沾上了衣摆也浑不在意,身体自然而然地朝叶星回那边倾斜,几乎要挨上他的肩膀。
“今天的实战训练,老七那个滑头,仗着速度想阴我,结果被我一个‘雷龙怒爪’直接拍出场外,哈哈,你是没看见他那张脸……”玉天心眉飞色舞地讲着,手臂习惯性地抬起,眼看就要像往常一样熟稔地揽上叶星回的肩膀。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冰玉般衣料的前一瞬,叶星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向旁边挪开了寸许,幅度极小,动作却异常清晰。翻飞的塔罗牌没有任何停顿,仿佛那微小的闪避只是旁观者的错觉。
玉天心抬到一半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一瞬。他有些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被更浓烈的、惯常的“缠人”劲头取代。
“咳,”他清了清嗓子,目光灼灼地盯住叶星回指间翻飞的卡牌,“我说,你那牌阵研究得怎么样了?上次那个‘星辰守护’挡是能挡,但启动太慢了!要是对上敏攻系,等你牌亮出来,人家刀都架你脖子上了!”
他越说越来劲,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带着汗气的热力几乎能穿透空气:“来来来,别光坐着摆弄这些纸片!实战才是硬道理!跟我过两招!我保证不用第四魂技,就用‘雷龙爪’跟你拆解拆解,帮你找找破绽!”
叶星回终于抬起眼睑。那双眸子,颜色是极清浅的琉璃灰,映着细碎的阳光,却依旧深不见底,仿佛蕴着亘古不化的寒潭。他看向玉天心,眼神平静无波,清晰地倒映出对方那张写满“快来打一架”的、过于热切的脸。
“不去。”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清晰干脆,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为什么啊?”玉天心立刻垮下脸,声音拔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被拒绝后的不满和不解,“天天就知道摆弄这些牌,能练出什么名堂?魂师不打架,跟咸鱼有什么分别?喂,叶星回!你听见没有?”
回答他的,是叶星回重新垂下的眼睑,和指间塔罗牌翻动时发出的、更加轻微而规律的沙沙声。那声音仿佛构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玉天心身上散发出的所有喧嚣和热力,隔绝在外。
玉天心瞪着那张清绝却冷淡的侧脸,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桀骜的短发,最终只是泄愤似的一拳捶在旁边厚实的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他赌气般地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看着叶星回沉浸在那片由塔罗牌构筑的寂静世界里,最终还是悻悻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演武场中央,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闷闷不乐。
直到玉天心走远,叶星回指间翻飞的动作才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琉璃灰的眸子抬起,越过喧闹的演武场,投向那道重新投入激烈对练的、裹挟着电光的蓝色身影。那目光深处,冰封的潭水下,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如同投入深水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重新低下头,指间的塔罗牌再次无声地翻飞起来。一张牌被悄然抽出,正面朝上——牌面上,一位持剑的天使吹响号角,古老的石棺缓缓打开,沉睡的灵魂苏醒。
“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