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摇式发报机修复成功的消息，像一组穿透力极强的信号，传遍了整个营区。连长特意让人做了块新的展板，把它和那台老发报机并排摆在广场上，旁边放着林阿姨留下的铜片，红绳在风里轻轻飘动。
“云班长，蒋工，你们这是给营区办了个通信博物馆啊！”小李趴在玻璃罩上，眼睛亮晶晶的，“我奶奶要是来看了，肯定比看军功章还激动——她年轻时候就是电话接线员。”
云天耀正在给两台机器做通电检测，闻言笑了：“等下次家属开放日，带她来看看。让老人家也听听，当年的信号现在还能响。”
蒋丹晨手里拿着测试仪表，忽然指着老发报机的显示屏：“你看，和‘爷爷辈’的放一起，它的抗干扰阈值好像更稳了。”
“大概是认亲了。”云天耀的指尖在玻璃上比画着两台机器的轮廓，“就像咱们攻坚组的人，凑在一起干活，效率也比单独干高。”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她衣襟上的发报机胸针上。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光，和玻璃罩里的铜片红绳相映成趣。蒋丹晨忽然想起那天他在耳边敲出的“我爱你”，心跳像被调准了频率，稳稳当当的，却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攻坚组的第一个成果汇报会，定在老兵活动室。云天耀特意把两台发报机都搬了过去，林阿姨也被接来参加。当“爷爷辈”的发报机发出第一声电流响时，老人家忽然捂住了嘴，眼泪顺着皱纹滑下来：“和当年在坑道里的声音一模一样……老陈要是能听见就好了。”
蒋丹晨递过纸巾，轻声说：“他一定能听见的。好的信号，能传很远。”
汇报结束后，林阿姨拉着他们的手，把那枚铜片塞到蒋丹晨手里：“这东西，该传给能让它继续发光的人。”她看着云天耀，眼里带着长辈的慈爱，“小伙子，当年我和老陈约定，等战争结束，就一起守着通信站，教年轻人发报。现在啊，这约定就交给你们了。”
云天耀握紧蒋丹晨的手，掌心相贴的地方传来温热的力量：“您放心，我们会的。”
那天晚上，维修间的灯亮到很晚。云天耀在调试新做的信号放大器，蒋丹晨趴在旁边看他画电路图，忽然发现他在图纸角落画了个小小的信号塔，塔下站着两个小人，一个举着焊枪，一个拿着仪表，像极了他们俩。
“画得不像。”她戳了戳小人的脑袋，“我的头发没那么短。”
他赶紧用橡皮擦了擦，重新画了长一点的发梢：“这样呢？”
“嗯，”她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在他手背敲了串密码，“明天休息，去营区后面的山坡看看吧？听说那里能看见通信塔的全景。”
云天耀的笔顿在纸上，抬头时眼里的光比台灯还亮：“好。”
第二天的阳光格外好，山坡上的野草结着浅黄的籽。两人坐在石头上，看着远处的通信塔在蓝天下站成笔直的剪影，信号指示灯一闪一闪的，像在发送永不间断的平安信。
“你说，”蒋丹晨忽然开口，“当年林阿姨和陈老，会不会也像这样，坐在山坡上看通信塔？”
“肯定会。”云天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新的吊坠，比之前的信号塔多了个小小的发报机图案，“我刻了很久，把两台老机器都加上了。”
蒋丹晨把旧吊坠换下来，新的金属贴着皮肤，传来沉甸甸的踏实感。她忽然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混着阳光晒过的青草香，忽然觉得，所谓的“永远”，或许就是这样——有彼此在身边，有信号在传递，有老机器的故事在延续。
远处的营区传来集合的哨声，带着熟悉的节奏。云天耀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敲了两下“走了”。
“嗯，”她起身时，在他脸颊飞快地亲了一下，像发送了一组猝不及防却无比清晰的信号，“回去教他们发‘我爱你’的密码。”
他愣在原地，耳尖红得像通信塔的警示灯。等反应过来时，蒋丹晨已经跑出去很远，发梢在风里飘着，像在为他指引追赶的方向。
山坡上的野草轻轻摇晃，通信塔的信号还在继续发送。有些信号，一旦突破了所有干扰，就会像此刻的阳光一样，铺天盖地，再也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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