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南自己吃完饭后回了房间，翻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旧本子，用了两年多了，他坐在椅子上，提起笔来思索了一会儿，脑子里尽是刘曾丑恶的嘴脸。

这种感觉令他厌烦，几分钟后，他才写下一段话：

“今天一点也不好，以后的每周一都是不好的。爷爷今天给我做了我喜欢吃的鸡翅，但我吃下去，除了感觉暖暖的，有些粘腻外，基本吃不出什么味道了。

姜峰于今天还来找我要五三，奇怪，他写了这么久，年级排名一直保持在150以内，他还找我诉苦…得了吧，我一个一百二十名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胃很难受，想吐，只能干呕了，不想让爷爷奶奶看出我的异常。刘曾要是可以被抓就好了，这样那会我就不会被他威胁。

要是我可以拿走他的手机，是不是就可以把照片删掉，以后就不用被他威胁了。他好坏啊，他什么时候盯上我的，要是那天我早点出门就好了……

不行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时候涨起来的，怎么提早出来，雨是半夜下的。他好恶心。以后每周一都要去，好累。万一我感染了什么病该怎么办？

还有六班的那些人，上周二放学就堵我，今天上午还一起过来把我围在厕所里。可我没钱了，我不能找爷爷奶奶借钱，不能让他们担心。

不是说十七岁是很美好的年纪吗，为什么到我这就不一样了，天道不公……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好想他。记得有一次姜峰于还跟我开玩笑说，说我就像女生一样，这么敏感。

好吧，我确实很敏感。今晚请了晚自习，太累了，我只想好好休息，哪怕只是睡十分钟也可以，我不敢看自己的脸，看了就想起……算了，不说了。

反正，都这样，还有什么可想的，都后悔不了了。”

他写了很多字，字字诛心。他极力用笔尖去描述自己的心理状态，写出来却都是很平常的事，当然，除了刘曾的。

他一面想着自己该睡了，一面又想着今晚的月亮是什么样的。是像平常一样，若隐若现的，还是圆圆的。

很天真的想法，于他看来，到是比较喜欢的事。他小的时候喜欢坐在秋千上，让自己的妈妈把自己荡的高高的，好去摘树上的叶子，有时候可以摘到，有时候又会幸运地找下一小簇花，别在妈妈的头发上，很好看。

那时候他还在乡下住，秋千是绑在树干的，树干很粗很大，足以载起一个不够十岁的小屁孩。

他还记得，妈妈和邻居的关系，经常一起去旁边的杂草里摘类似于“狗尾巴”草的花，有粉色的，也有白色的，毛茸茸的，可以用来编花环。

大概是长到十一岁多的时候吧，他的妈妈突然离开了，走的悄无声息。他看见了这几年里，那些逐渐搬走的邻居，大多都已经搬去城市里了，那群杂草堆的女人说到底还是散开了。

很快的，他也要回城读书了。离开的那天，小房子外很安静，家家户户紧闭着门，但大多数都空着人，一些香蕉树几乎都枯了，掉叶子了，香蕉也没了。

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老人，在门口一坐就是一天。偶尔会回家吃饭，起身活动。但大多数都是坐在家门口，那些老人的家都比较破，也不是破，只是没有铺上地板砖，墙砖这些的。红色砖头经过岁月，都已经发黑长青苔了，还爬着蚂蚁。

宋之南舍不得这个村子，当时还大哭了一顿。不知怎的，奶奶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她把衣架甩在宋之南身上，疼得厉害。

“你哭什么哭！都走啦！都要走啦！那些人都离开了，你妈妈也走了，呆在着干嘛，这个村迟早是要被拆掉的你知道吗？！”

奶奶的声音很大，但穿不过老房子。宋之南听到“要被拆”三个字，哭声小了很多，但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呆愣。

村子这么好，为什么要被拆？

好像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活不过明日春风，正如曾经放在老房子里的花环，也会随着时间消散掉，被风那么一吹，什么就都没了。

离开后，便已经六年没回过那里了。宋之南几乎快忘记村子长什么样了，他想知道那些老人怎么样了，村子是不是被拆了。

可一切关于村子的事情，他的爷爷奶奶都不会说，他也没再问过。

之后一直留存在记忆里，慢慢的消失。

……

宋之南洗了个澡，沐浴露在身上抹出了泡沫，他努力的去擦，但总感觉那股腥臭味还一直存在，根本就擦不掉，洗不干净。

他放弃了，就这样吧。

他躺在床上，随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小说，这本小说他至今都没看懂，在他坚持着看到一半时，终于被剧情搞得看不下去，“砰”地一声把书扣回床头柜。

晚自修不用去，他打开手机，见置顶的群聊发了一堆消息，那个群是四班一个人组的年级群，没有老师，学生在里面可以疯狂吐槽老师，此刻他们就因学校给新高一换了新课桌而吵的不可开交。

宋之南在这个群里一向沉默，换个词来说就是“潜水”。群里的大多数人是免修，一个两个在家里把消息聊成了99+，宋之南看一半觉得烦了，退了出去盯着微信首页发呆。

我要干什么？

他问自己。他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回到手机主页，滑进了百度里，搜了一些无意义的东西，他也没看进去，只是用来打发时间。

正当他随便翻着热搜时，手指不小心点到键盘的搜索键，随着页面的加载，一则新闻浮现，宋之南看见的第一眼，就呆愣了一瞬。

“夏京一高中发生多起性骚扰，性跟踪事件，在这里，教育部门及公安部门提醒，上下学注意安全……”

后面的字宋之南，只是点开了官方公布的一张照片，是某个人爆料的，拍下跟踪者跟踪某个扎马尾的女生。

宋之南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十分熟悉，在脑海库里搜索了一会，这才惊觉，这不是刘曾吗？他想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祸害了自己还不够，还要去祸害别人。

那种感觉又来了。宋之南放下手机，干呕着缓了一会，随便喝了点矿泉水，接着碰到灯的开关，当光消逝时，他就这么盯着天花板看，不知道看了多久，就突然觉得有些困了。

眼前模糊一片，身上也有些冰凉，他迟缓地想起自己没关窗，但他却不想起身，抓过被子捂在身上，没一会儿，就被他捂热了。

他就在这昏暗中睡了过去，梦见妈妈哄着自己，给自己做了花环，一切是那么美好，一切仿佛如初。

他明明睡着，却又笑了，好像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