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花的香气漫进画室时,苏砚正在修改那幅《光隙》。顾深坐在单人沙发上翻书,目光却时不时越过书页,落在苏砚握着画笔的手上——他今天换了支新的狼毫笔,是顾深上周跑遍美术用品店找到的老牌子。
“下午张姐说要来看画。”苏砚蘸了点钴蓝,在画布上轻轻晕开,“她想把《巷口》推荐给画廊展出。”
顾深翻书的手指顿了顿,书页边缘被捏出浅痕:“什么时候?我要不要回避一下?”他总觉得自己像藏在画框后的影子,不该出现在苏砚的“光明正大”里。
“不用。”苏砚转过身,颜料沾在鼻尖都没察觉,“张姐早就知道你了,她说……”他故意拖长声音,看着顾深瞬间绷紧的肩膀,“她说你是我的‘专属后勤部长’。”
顾深的耳尖红了,低头继续翻书,嘴角却悄悄弯起个浅弧。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苏砚忽然想起速写本里的那句话,原来被涂抹掉的后半句是:“想让风把我的心思,吹进你透光的缝隙里。”
张姐来的时候,手里提着袋新鲜的草莓。她刚走进画室就笑起来:“我就说小苏的画越来越暖了,原来身边有棵‘大树’遮风挡雨呢。”她挤眉弄眼地看了看顾深,又指了指窗台上的绣球花,“这花养得比花店还好,小顾是把心思都花在细节上了。”
顾深忙着洗草莓的手顿了顿,泡沫沾在指尖像团小小的云。苏砚接过张姐递来的画廊合同,目光却落在顾深的背影上——他正把最红的几颗草莓摆在盘子边缘,那是苏砚喜欢的位置。
送走张姐后,顾深在厨房洗盘子。水流声里,苏砚靠在门框上看着他。顾深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浅疤——是去年帮他搬画架时被钉子划破的,当时血流不止,他却笑着说“小伤而已”。
“合同签了?”顾深关掉水龙头,转身时被靠在门边的苏砚吓了一跳,“站在这里多久了?”
“从你把草莓蒂摆成小太阳开始。”苏砚的目光很亮,像盛着正午的阳光,“顾深,画廊开展那天,你……”
“我去帮忙。”顾深没等他说完就接话,语气快得像怕被拒绝,“搬画、布置都行,我力气大。”
苏砚忍不住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里都盛着光:“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以‘特别感谢’的身份,来参加开幕式?”
顾深愣住了,手里的擦碗布都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苏砚眼里的认真,喉结滚动了半天才找回声音:“我……可以吗?”
“当然。”苏砚走近一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腕上的疤,“没有你,就没有这些画里的光。”
傍晚的夕阳把客厅染成暖橙色。顾深在阳台给绣球花浇水,苏砚坐在沙发上翻那本速写本。晚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吹得速写本哗啦啦地翻页,最后停在某一页——画的是他深夜画画的样子,窗外的月亮被圈了个圈,旁边写着:“他本身,就是光。”
苏砚抬头时,看见顾深正背对着他站在阳台上,肩膀微微颤抖。风把他的声音送过来,轻得像叹息,却清晰无比:“苏砚,我不是大树,我只是……想追着光跑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