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恩推着周子秋便向酒店深处走去，轮椅双轮滚在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声音并不是很大，可楼道两旁的人还是朝她们投来了目光，其中有恐惧，有敬佩，还有的甚至带了一丝鄙夷。

“员工们为什么都看我？”周子秋看着旁边毕恭毕敬站着却满脸恐惧的一个服务员问莫恩。

“因为我是老板。”莫恩笑笑又说，“这个理由怎么?”

“那你还挺厉害。”周子秋翻了个白眼，“平时在公司作威作福，把员工吓成这样。”

“不是我作威作福吓得他们。”莫恩神秘兮兮的贴近周子秋的耳边，“是他们以为我要撞死你，但失手了。”

“要撞死我?”周子秋不禁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莫恩又直起身，若无其事的大踏步向前。

反应过来的周子秋骂了一声神经病就跳下轮椅，她看都不看莫恩一眼，只是一脸怒气的往前冲。

“前面就是了，别走错了，”莫恩并没有去追周子秋，只是提醒她说。

“用你说?我连个路还不知道?”周子秋喊到嘴上说的厉害，脚下也走的更快。

莫恩嗤笑一声又小声说：“还真是和子伊一模一样。”

声音虽小，环境虽吵，但周子秋还是听清了，她停下步回头恶狠狠的瞪了莫恩一眼。

“少提我妹，你要是来挖苦我的，我马上就走。”

“生什么气？”莫恩拉住周子秋的手腕，“我提了一嘴就这么生气，难道你还对我念念不忘？”

“给我放手。”周子秋一把甩开莫恩的手，“我念你妹。”

“念我妹?”莫恩轻笑着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她用手指一个个的点过那些钥匙，最终她揪起一把金色钥匙插进门孔里。她转动着钥匙边转边说：“我之前确实有妹，不过现在我是独生女。”

“谁要听你们家的成员关系了？”周子秋忍着揍人的冲动，压低声音说，“像你这样的人哪怕自己的骨肉相残，你也会觉得无所谓，神经病。”

“不止这个，对于我来说所有的事情都无所谓。”

门锁随着莫恩这句话打开，她推开门，水汽便袭面而来。

“进去吧。”莫恩眼神有点变化，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周子秋撕碎吞噬。

周子秋用手挥散面前的水汽，贴着莫恩身边挪步进屋，她才踏进屋内，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周子秋惊恐的回头，却发现莫恩站在她身后。

“不好意思，弹簧门声音比较大，吓到你了?”莫恩又带上了笑，刚刚的阴狠模样判若两人。

“没吓到，只是下意识回头。”周子秋也回了莫恩一个礼貌微笑。

“回头明明是怕我不在。”莫恩一脸玩味的说着，还就手解开了三颗衬衫纽扣

这操作看的周子秋脑烧了，她又不禁上下打量起莫恩。

不得不承认的是莫恩的身材是真的好，即使病入膏肓，身体也没走形，女性特有的器官也依旧挺拔有型，肩膀也很宽大，极具力量，领口处的锁骨也若隐若现，一动一笑间仿佛都散发着魅力，周子秋不禁的乱想。

难道自己的那身体也是这样的?怪不得宋清安之前会对自己的欲望这么大。

莫恩发现了周子秋正在走神，于是她轻声叫了一句子秋。周子秋再定睛一看，发现莫恩身上已经是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本来同为女人周子秋不应当因见了别的女人的裸体而感到羞耻，可她一见到莫恩就无法自控的想到了她和宋清安的那些事，她现在可以说是在肖想宋清安。

想到这里，周子秋的耳根就开始发红，脸颊两侧也开始发烫，她眼神故意瞟向四周。

“脱衣服干什么？”说完她又做贼心虚的拽了拽自己的领口，“这里确实有点热。”

“脱衣服是为了和你泡鸳鸯浴。热也正常。”莫恩抱着自己脱下的衣物走到铁皮衣柜前，她拉开柜门将衣服放进，放进后，她也不将柜门关上，只是对着柜门像照镜子一样照着什么。

这不免勾起周子秋的好奇心，她走近一瞧大吃一惊，柜门上还真镶着一面镜子，柜门高两米，镜子就得高一米八站在面前，身体各处都看得清楚。

而且镜子里的莫恩要远比现实中的莫恩引人，镜中的她更多一丝病容，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什么，她的肌肤更加白嫩，身上的疤痕也成了淡粉色，发色也变成了全白，披在身前却依旧无法挡住那两抹红晕。

“查出生病之后我一直是一副抑郁寡欢的样子，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时候。”莫恩回头朝周子秋笑笑，“你能来陪我实在是太好了。”

周子秋并不想离她，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屋子并不算小，面积得有近百平。三面墙密密麻麻的摆着衣柜，仅有的一面遮着珠帘，再加上水汽，周子秋也无法看清里面的状况。但单看外面，她也大概猜出这是什么地方。

“带我来浴池说话?这是你们家的规矩?你不是说怕隔墙有耳，要找个秘密的地方说话，这就是你说的隔墙无耳的地方?”

周子秋的话如同机关枪般射出，语速也逐渐加快，说的莫恩头晕目眩。

“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这是我专属的，不泡澡放松一下，我说话觉得难受。你个北方孩子不应该更享受泡澡的吗？”莫恩关上了柜门，直勾勾的盯着周子秋看，“脱衣服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可害羞的。”

周华清的周子秋脸青一阵白一阵，她现在恨不得直冲上去甩两个耳光。

“什么叫我们之间没什么可害羞的？难道你我还做了什么龌龊的事？”周子秋还是忍下心中怒火，她质问道。

莫恩并没有说话，只留给她个意味深长的笑。

周子秋越想越生气，她和莫恩在一起时不过十六七岁，两个高中生能做什么出格的事，莫恩这话显得她很不自爱，像是早和她干过什么一样。

腰带由着周子秋的动作解开，她拉开牛仔裤上的拉链，轻轻褪下裤子。她也拉开莫恩旁边的柜门，里面也不出意外的镶着面大镜子，周子秋看着镜中两条纤细白嫩的腿，这一瞬间有冲动想要去抚摸，不过还好她依旧存有一丝理智告诉她这是很丢人的。

她将牛仔裤折了两下，放进柜中又开始解自己的Polo衫，Polo衫上第一颗扣子不知何时已经崩开。周子秋摸着那领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又向下解开第二颗扣子，用手抓住衣摆向上一拽将Polo衫脱下。脱下后她才想起这件Polo衫是周子伊的，纽扣应该也是周子伊弄掉的。

知道自己全身赤裸的周子秋不敢再看镜子，她飞速脱下仅剩的两件内衣，规规矩矩的放好，回头才发现莫恩不知穿着从哪找的浴袍，一脸坏笑的看着她。

“你个傻逼。”周子秋骂着回过身去，用胳膊抱住自己来遮挡胸前的两物。

“躲什么？”莫恩从另侧衣柜中拿出件浴袍送到周子秋跟前，“你的身材还不错，有什么可自卑的？”

“哪里看出我是自卑了？”周子秋一把抢过浴袍披在身上，“和你比我还是绰绰有余。”她看了看四周，又说，“拖鞋呢？没拖鞋，你让我怎么过去？”

“无理取闹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莫恩打横抱起周子秋，朝珠帘走去，“抱你进去，你别乱动。”话才说完，周子秋就开始挣扎。

“放我下来，我又不是没有腿，这点路我自己走。”她扑腾着双腿想要挣脱怀抱，可莫恩只是死死的抱住她。

“再这样我就把你摔死，反正现在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上，懂吗？”莫恩压低声音威胁道。

“想杀就杀，少威胁我。”周子秋不耐烦的说。

“谁舍得杀你？全世界爱你都还来不及。”莫恩的语气又软下来，“不要乱动了，好不好？我的身体各个方面已经衰竭了，现在使不上任何力，再乱动真的会摔到你。”

慈悲心怀是周子秋最大的弱点，她听到莫恩云淡风轻的说自己的身体已经衰竭，心也忍不住抽动。病人清楚他的死亡，这是很绝望的。他们都是极度恐惧的，而莫恩却毫无恐惧之色，将自己的死亡平淡说出。

“你走快些。”周子秋停止了挣扎，转而乖乖的缩进莫恩怀里，“身体不好就别逞强，我又不是不会走。”

莫恩并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去用后背掀开珠帘，小心的踏进浴池边上的瓷砖，身后的珠子晃荡，发出沙拉的声依旧存在。

脚尖踏入水里，莫恩用手拉住扶杆慢慢坐进水中，温热的池水使她的每寸肌肤都得到放松，她背靠着浴池壁向右仰着头，正在浴池边的瓷砖上，半晌也没说话。周子秋弓着双腿坐在浴池里，她把肘关节压在大腿上，手撑着脸，闭眼冥想着什么。

池中安静无声，莫恩感觉自己都能听到水汽蒸腾的声音，嘶嘶嘶的声响吵的她心神不宁，于是她缓缓开口，打破了这宁静。

“杀李闵静的人……抓住了。”

周子秋从鼻腔中发出嗯的一声并未睁眼，她的手挡着半边脸，莫恩无法看出她的表情。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你拿什么跟我重新开始？”周子秋捧着脸的手重重砸在水里，一瞬间水花四溅，她看着莫恩拧了半天也数不出半句话。

“子秋……你还爱我。”莫满脸可怜的看着她。

“我爱你妈，爱你妹，爱你全家都不可能再爱你了！”周子秋情绪激动的站起，全身也因愤怒而发抖，“我不爱你了，懂不懂？我不爱……”

也许是周子秋声调太过尖锐，莫恩一时竟觉得身边围着成千上万的周子秋，她也不免的冲动起来，哗的一声站起比周子秋更大声的喊道。

“你不爱我，那你当年为什么要替我顶罪？”

情绪一激动说出口的话也不过脑子，等莫恩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她们本来相约把这个秘密一直咽在肚子里，带到棺材里的。

见莫恩破了约定，周子秋先是从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的心寒，以至于最后已成麻木接受。

“因为我想让你爱我，我就是这么下贱，杀人偿命的事，我也能替你顶罪，如果不是我知道你爱的是周子伊。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把我当做替代品，但没想到是周子伊。我还是傻傻的跟着你，我总相信有奇迹发生，我总给自己洗脑，说你还是爱我的。我……”周子秋说到这时已泣不成声，她双手捂脸痛哭，呼吸也因哭泣而急促起来，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如长剑般刺穿莫恩的耳膜。

莫恩伸出手想去拉周子秋，可周子秋一把甩开她的手，莫恩只能扑上前去死死勒住她。

“别哭了，我没想说这个，你……对不起。”

“给我放手。”周子秋抬起胳膊，用肘关节一下打在莫恩的肚子上，冲击力过于大，尽管莫恩极力稳住，可她还是向后踉跄了一下，疼痛由腹部蔓延全身，莫恩疼的全身发抖，她眼前一黑又一黑，却还是紧抱着周子秋不放手。

“抱抱，就这样待一小会儿，一会儿就……”

话音未落，周子秋就感觉到勒在自己身前的两只手正软下去，不等周子秋回头查看，就传来通的一声落水声，周子秋受惊，她忙回身，却只看见莫恩躺在池底，头的位置还有殷红的鲜血相伴。

周子秋一下就慌了，她虽恨莫恩入骨，但也不至于将她杀死，她拉着浴袍就把莫恩从池里拽了上来，她一手扶住莫恩，另一只手掰开她的眼睛看瞳孔，看完瞳孔她又默默默的头和脖子。

“你他妈给我装死?”周子秋不耐烦的说，她扬起一只手又说，“靠在我身上很好玩，再不起来我就扇死你。”莫恩并没动作，依旧软趴趴的趴在周子秋的肩上，周子秋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放下巴掌，把莫恩拖到池边。

她刚把莫恩放到瓷砖地上，莫恩头一歪，口中的鲜血也就流到了瓷砖上。周子秋原还不信那是血，直到用手一摸，感觉到那温热她才信。

“待的好好的，怎么吐他妈血了？”周子秋边说边抠开莫恩的嘴，口中的淤血大口大口的往外流，直到差不多吐干净，周子秋才背起莫恩出浴室。

走到珠帘时，周子秋才猛的想起刚刚自己好像打了莫恩一拳，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对不起啊，大小姐，我忘了我学过武术了，下手有点没轻没重的，不过你放心，刚刚那一下没打在你要害你应该死不了。”

她说着也加快了脚步，她拉开了弹簧门，却发现走廊里空无一人，周子秋不禁困惑，刚刚还争先恐后服务莫恩的人，现在怎么全不见了？他朝着南外走了几步，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莫恩的父亲莫正华来了，要是说员工们见到莫恩像是见到鬼，那见到莫正华就真如同见到了阎王爷，一个个的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莫正华本是在酒店外上下扫视着酒店的外观，可她微微仰头就看见店内的周子秋背上还背着个酷似她女儿的人，于是她皱着眉头大步迈进酒店。

周子秋并没和莫正华真正打过照面。她上次见到莫正华也不过是莫恩给她看的那张全家福，有其女必有其父。周子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莫恩在劣性基因这方面是遗传的谁——莫恩母亲她之前见过，是位慈爱的母亲。

回想间莫正华已经来到她们面前，他打量半天也没认出周子秋是谁，可周子秋背上的人，他仅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女儿莫恩，尽管和几天前见到的模样相差甚大，他还能凭那面容认出。

“莫恩?”莫正华开口，如巨阳过境，语气刚正，语调轩昂，完完全全没有因年龄而减弱气势。

“嗯，你的女儿。”周子秋轻轻放下莫恩，“他病了，情况很不……”话还没说完，莫正华便抱着莫恩奔出了酒店，独留周子秋一人站在原地。

浴袍的水顺着周子秋的腿滴落，刚刚还温热的水现在已经变得冰凉，它贴在肌肤，吸取着里面的热量，周子秋才感到丝丝凉意，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赤着的脚自嘲似的笑了两声。

周子秋转身又回到了那间浴池里，她拉开衣柜又见到那面镜子，她回头望望确认只有自己在后，放心的照起了镜子。

她解开了浴袍，湿漉漉的衣物蹭着肌肤落下。周子秋小心的抬头看向镜子。只见身上青青紫紫的满是咬痕，周子秋看着那些咬痕耳朵红的滴血，她轻轻摸上锁骨处的齿印，并不疼，她长舒一口气，随后她拽过衣柜中的浴巾，随意的擦干身上的水便开始穿衣服。

穿完后，她拿出手机一看，已经离约定的一个小时过去了整整的三十几分钟，周子秋顿感头疼，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也知道晚一秒找到宋清安她就多受一秒的折磨，于是她打开手机找到了那个黑科技软件——可以定位他人位置。她找到称呼为“小宝”的人点进去，发现宋清安还在这栋楼里，只不过位置在地下几米，周子秋收起手机，感慨道。

“科技改变生活。”

说完，她便匆匆去寻宋清安这个在世阎王。

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