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池骋能感觉到汪硕紧绷的神经虽然有所放松,但眼底深处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他知道,光靠圈在公寓里的温暖还不够,需要一点更刺激的东西,把那些积压的郁气发泄出来。
“喂,”这天下午,池骋晃着车钥匙,走到窝在沙发里看书的汪硕面前,“别窝着了,再窝要长蘑菇了。带你出去兜兜风?”
汪硕从书页上抬起眼,眼神里带着点询问。
“放心,不是去人多的地方。”池骋咧嘴一笑,带着点痞气的自信,“北边新开了段盘山公路,车少景好,去飙一圈,透透气?”
飙车?汪硕蹙了蹙眉。他自从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后就刻意想要把自己和过去区分开,很久都没有接触过这些刺激冒险的东西了,但看着池骋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以及那份想让他“透透气”的用意,他沉默了几秒,合上书,站起身:“…随便。”
池骋眼睛一亮,揽住他的肩膀:“保证爽!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风一样自由!”
两人开车出了城。池骋选的这条路果然车流稀少,蜿蜒的山路两侧是茂密的树林,空气清新。池骋放慢了车速,降下车窗,让带着草木气息的风灌满车厢。
“怎么样?比窝在家里强吧?”池骋侧头看他,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笑容张扬。
汪硕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绿色,一直微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许,轻轻“嗯”了一声。
池骋笑了笑,脚下油门渐渐加深,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车速提了起来。风压变得强劲,吹得人衣袂翻飞。汪硕下意识地抓住了车门上的扶手,但看着池骋专注而自信的侧脸,以及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一种久违的、挣脱束缚的快感隐隐升起,压过了些许不适。
然而,这种短暂的放松很快被打破。
在一个视野开阔的观景平台附近,池骋减缓了车速,打算停一会儿。就在这时,一辆低调却气势不凡的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他们斜前方。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西装的身影走了下来,正是汪朕。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落在他们的车上,仿佛只是偶然遇见。
池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汪硕的身体也明显僵住,刚刚松缓的手指猛地收紧。
汪朕缓步走过来,停在驾驶座窗外,目光先是扫过池骋冰冷的脸,然后落在副驾的汪硕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小硕?这么巧。出来散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关切”。
汪硕抿紧嘴唇,没说话。
池骋降下车窗,声音冷得能结冰:“汪总,有事?”
汪朕仿佛没听到池骋的话,依旧看着汪硕,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令人不适的弧度:“脸色看起来比前几天好点了。不过山路危险,车速还是慢点好,注意安全。”他说着,竟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似乎想越过池骋去碰汪硕放在腿上的手!
池骋猛地出手,一把攥住了汪朕伸过来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他眼神阴鸷,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汪朕!手放干净点!”
汪朕手腕被制,脸上却不见怒色,只是淡淡地看向池骋,眼神深处是冰冷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池先生,我只是关心我弟弟的安全,何必这么紧张?”
“你他妈少来这套!”池骋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甩开他的手,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厌恶,“离他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汪硕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心脏狂跳,一股恶心和愤怒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汪朕,声音尽量平稳,却带着清晰的划清界限的意味:“哥,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是我哥!”他刻意加重了“哥”这个字,试图用这层血缘关系作为最后的屏障。
汪朕听到这句话,脸上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眼底翻涌起一种扭曲的痛苦和偏执,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冰冷而诡异:“哥?小硕,事到如今,你还真以为你是我亲弟弟?”
汪硕的心猛地一沉!他虽然早就知道,但亲耳听到,还是如同被重锤击中!他强作镇定,脸上适时地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仿佛受到巨大打击:“你…你说什么?!”
池骋也皱紧了眉头,握紧了方向盘。
汪朕很满意看到他这副“反应”,语气带着一种残忍的“怜悯”和掌控感:“爸妈担心你自卑,一直没告诉你。你是他们领养的。所以,我们之间,根本没有那层可笑的血缘束缚。”他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汪硕苍白的脸,“现在,你明白了吗?”
汪硕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唇微微颤抖,完美地演绎了一个刚刚得知身世巨变的、脆弱无助的形象。
汪朕看着他这副样子,眼神复杂了一瞬,有心疼,有占有,更有一种“真相”揭开后的扭曲快感。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小硕,你会明白的,你终将回到我身边。”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池骋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冰冷的警告和敌意,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上,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车道,迅速离去。
观景平台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池骋看着汪硕依旧“失魂落魄”的侧脸,眉头紧锁,伸手用力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没事吧?”
汪硕缓缓转过头,看向池骋。刚才那副脆弱的表情淡了一些。他反手握住池骋的手,力道很大:“…我没事。回去吧。”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一片沉默。直到车子驶入车库,熄火。
池骋没有立刻下车,他转向汪硕,目光深沉,第一次直接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汪硕,汪朕他…软禁你,是不是因为…他对你…”他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语
汪硕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他知道池骋早就猜到了。他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是。我之前没注意…这次,他几乎不掩饰了。”
池骋的眼底瞬间翻涌起骇人的风暴,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但他强行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汪硕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以为捅破身世就能让我崩溃,就能更顺理成章地…控制我。”他冷笑一声,“他错了。这件事,反而给了我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告状。”汪硕吐出两个字,眼神冰冷,“向我爸妈告状。”
池骋愣了一下:“你之前不是担心…”
“之前是担心爸妈为难,毕竟汪朕是他们的亲儿子。”汪硕打断他,思路清晰,“但现在,是他先捅破的。我可以利用这点…卖个惨。”
回到家,汪硕没有犹豫,直接拨通了越洋视频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屏幕上出现汪父汪母关切的脸。
“小硕?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脸色怎么这么差?”汪母率先发现不对劲。
汪硕垂下眼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颤抖和脆弱:“爸,妈…我…我今天才知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是吗?”他抬起眼,眼圈微微发红,恰到好处地流露出震惊和受伤。
屏幕那端的汪父汪母瞬间脸色大变,面面相觑,充满了慌乱和愧疚。
“小硕…你…你怎么知道的?”汪母的声音都变了调,“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汪朕?!”她的语气里带着惊怒。
汪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顺着她的话,声音更低落了:“哥他…不只是告诉我这个。他前段时间…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不让我联系任何人…说是我情绪不稳定,需要静养…”他恰到好处地停顿,没有描述细节,但那种被软禁的委屈和恐惧已经传递过去。
“什么?!”汪父猛地提高了声音,脸色铁青,“他敢软禁你?!他疯了?!”
汪硕适时地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强忍泪水:“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好像…变得有点奇怪…”他欲言又止,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汪母是女人,心思更细腻敏感,她看着儿子这副样子,再联想到大儿子一直以来对小儿子的那种过度“关心”和控制欲,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汪硕没有明说,只是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无助地看着他们。
这个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汪父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混账东西!他竟敢!竟敢……”他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小硕,你别怕!爸妈给你做主!”汪母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坚定却带着哽咽,“我们马上订机票回去!你放心,有爸妈在,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挂了电话,汪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脸上有一些疲惫。
池骋一直安静地陪在旁边,此刻才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问:“怎么样?”
“他们信了,而且…猜到了。”汪硕闭上眼,靠在池骋肩上,“他们会回来。汪朕这次,麻烦大了。”
池骋收紧手臂,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干得漂亮。”
汪硕也哼哼两声像是在说“那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