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朕离开后,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汪硕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书架,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那根精致的银色脚链就躺在不远处的丝绒托盘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芒,像一条蛰伏的毒蛇,无声地宣告着汪朕那令人窒息的、扭曲的占有欲。
“你必须完完全全属于我……”
“只有我知道怎么保护你,怎么对你好……”
汪朕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他的神经,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恶心。这不是爱,这是病态的执念,是精心编织的牢笼,是要将他彻底吞噬的深渊。
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他。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不再是汪朕的弟弟,而是他一件不容染指、不容失控的“藏品”。任何试图挣脱的念头,都会招致更严密、更可怕的“保护”。
接下来的日子,汪硕感觉自己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他变得异常沉默,大部分时间只是呆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被切割成方块的、灰蒙蒙的天空。他不再试图反抗,不再出言顶撞,甚至对汪朕那些无孔不入的“关怀”也失去了反应。
这种死寂般的顺从,似乎取悦了汪朕。
汪朕来的次数更多了,停留的时间也更长。他有时会带来一些罕见的古籍或艺术品,放在汪硕面前,用一种近乎欣赏珍宝的目光看着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看看这个,喜欢吗?放在你书房里正好。外面那些喧嚣俗气的东西,配不上你。”
有时,他会亲自给汪硕喂药,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意味。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擦过汪硕的嘴唇或下巴,那触感冰冷而粘腻,让汪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只能僵硬地忍受。
他甚至开始更直接地干涉汪硕的穿着。
“这件睡衣的料子不够柔软,换这件丝绒的。”他会亲自拿来一套全新的、质地异常柔软昂贵的睡衣,站在床边,用一种不容拒绝的眼神看着汪硕,直到他机械地接过,走进浴室更换。
汪硕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地“格式化”。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一切,都在被汪朕以“为你好”的名义强行抹去,然后打上汪朕认可的烙印。他像一个被精心擦拭、重新编程的玩偶,活动范围被限定,感官被屏蔽,连思想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挤压着,逐渐变得空白而麻木。
唯一的例外,是那个脚链。
汪朕没有再强行给他戴上,但那根链子总会出现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有时放在床头柜上,有时搁在书桌一角,有时甚至被汪朕拿在手里把玩,那冰冷的金属光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汪硕他所处的境地,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种无声的精神折磨,比任何直接的暴力更让人崩溃。
一天下午,汪朕带来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他坐在汪硕对面,一页页地翻看,指着上面不同年龄段的汪硕,用一种近乎喟叹的语气回忆着:
“看,这是你五岁的时候,发烧了,不肯吃药,哭得厉害,只有我抱着你才肯安静下来。”
“这是你十岁生日,我给你订的蛋糕,你最喜欢的那种,笑得特别开心。”
“这是你十五岁,第一次跟人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是我去学校把你领回来,给你上药……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得把你保护好,不能让你受一点伤害。”
“这是你出国前……瘦得让人心疼……”
他的手指抚过照片上汪硕的脸庞,眼神痴迷而偏执,仿佛在回顾一件独属于他的、精心收藏多年的珍宝的成长历程。
汪硕看着那些照片,听着汪朕那扭曲的“回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那些被汪朕精心筛选、赋予特殊意义的瞬间,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罩住,试图证明他们之间这种畸形关系的“合理性”和“必然性”。
“你看,小硕,”汪朕合上相册,目光深沉地看向他,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温柔,“我们一直在一起。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只有我最了解你,也只有我,会永远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外面的人,包括池骋,他们根本不懂你,他们只会伤害你,抛弃你。”
他的话语像甜蜜的毒药,一点点侵蚀着汪硕的意志。
汪硕猛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抵抗那几乎要将他拖入深渊的窒息感。他不能听,不能信!
“看着我,小硕。”汪朕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命令的意味。
汪硕僵硬地睁开眼,对上汪朕那双深邃得令人恐惧的眼睛。
“听话,”汪朕伸出手,似乎想碰碰他的脸颊,但在即将触及时又停住了,只是悬在那里,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试着接受这一切。你会发现,这样对我们都好。你会很安全,很平静,再也不用担心任何事。我会给你一切你需要的。”
他的语气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下达最后的通牒。
汪硕的嘴唇颤抖着,他想嘶吼,想砸碎眼前的一切,想逃离这个令人作呕的牢笼!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冰冷。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护理Lena端着药和水,低着头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闪烁,不敢看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
汪朕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满于被打扰,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站起身,对汪硕道:“先把药吃了。好好休息。”
他深深地看了汪硕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下次再继续”,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Lena战战兢兢地将托盘放在桌上,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在放下水杯时,她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快速地在水杯旁的点心碟子下压了一下,然后立刻收回手,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退出了房间。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汪硕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死死盯着那个精致的点心碟子,呼吸骤然屏住。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死寂重新笼罩下来,但这一次,死寂中仿佛掺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异响。
他僵硬地坐了很久,直到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掀开了那个点心碟子。
碟子底下,压着一片极其微小的、几乎透明的白色纸片边缘,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汪硕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起那片纸屑,凑到眼前。
上面用极细的笔尖,写着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字:
【等】
字迹极小,却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力度!
是池骋!是他!他知道了!他还在外面!他在让他等!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和希望如同濒死之人吸入的第一口氧气,瞬间冲入汪硕几乎冻结的肺腑!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将那片微不足道却重若千钧的纸屑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黑暗的牢笼似乎被这微小的光芒撕开了一道缝隙。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几乎被碾碎的倔强和求生欲。
等,他必须等下去。
他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