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缠绕,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汪硕的心湖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汹涌波澜。
他开车回家的一路上,脸颊的热度都未完全褪去,手臂上仿佛还残留着小醋包冰凉的触感和池骋手腕滚烫的温度,鼻尖也似乎萦绕着那股熟悉的、让他心悸的气息。
但这一次,他不再抵触,而是一种悸动和……一种豁然开朗般的清明。
他不再拼命地去压抑那份因靠近而产生的心慌,也不再试图用“未来”的记忆作为盾牌来武装自己。他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份慌乱,感受着那份久违的、因为一个人而心跳加速的感觉。
也许……宋医生是对的。
也许,我真的该试着……看看现在的他?
而不是永远活在那个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未来”里?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破土的春笋,带着无法忽视的力量,顶开了他心田最后那层坚硬的冻土。
那个“未来”,是或许只是提醒,不是判决书。
它提醒我保护自己,但不是让我永远活在恐惧里,拒绝所有靠近的可能。
汪硕深吸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松开,紧绷的肩颈也放松下来。他望着前方车流如织的街道,夕阳的余晖为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他决定,慢慢地,跟随自己的内心。
不再被幻影所困。
几天后,傍晚。
汪硕正在公寓里给大黄龙喂食,手机响了一下。是郭城宇的信息:
【汪硕,小帅念叨着想看看你家大黄龙,方便吗?顺便带点好吃的上去蹭个饭?】
汪硕看着信息,挑了挑眉。郭城宇和姜小帅来,他欢迎。但他几乎立刻就能猜到,这背后大概率有池骋的“怂恿”。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直接拒绝,或者冷淡回应。
但此刻,他想了想,回复道:
【好啊。不过只有速冻饺子,不嫌弃就来。】
他甚至还拍了一张大黄龙正在进食的照片发了过去。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门铃就响了。这么快?汪硕有些诧异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郭城宇和姜小帅,两人手里果然拎着满满的食材袋,看起来像是刚从超市扫荡归来。
“嗨,汪硕!”姜小帅笑容灿烂,探头往里看,“哇!这就是大黄龙吗?那天晚上都没看清,竟然比我想象中还酷!”
郭城宇则眼神微妙地瞥了汪硕一眼,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速冻饺子哪行,看我们的,今晚吃火锅!”
汪硕侧身让他们进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楼道。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小口气,却又有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火锅的香气很快在公寓里弥漫开来。三人围坐在餐桌旁,气氛意外地融洽。郭城宇插科打诨,姜小帅活泼开朗,汪硕也被带动着,话比平时多了些。
吃到一半,郭城宇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玩味,对着汪硕晃了晃手机:“池骋那小子,问我是不是在你这儿吃火锅,说他也没吃,可怜巴巴的。”
汪硕的心跳漏了一拍,夹菜的动作顿住了。他垂下眼帘,没有立刻回应。
姜小帅在一旁起哄:“叫他来呗!人多热闹!池骋肯定也想大黄龙了!”
汪硕沉默了几秒,他抬起眼,表情平静,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说:“……随他。”
随他!
这意思是……不反对?!甚至……是默许?!
楼下,车内。
池骋握着手机,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出汗。当他看到郭城宇回复的【速来!汪硕说随你!】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随他?!
汪硕……同意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欣喜瞬间冲上头顶!他猛地发动车子,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停车位,然后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公寓楼。
电梯上升的短短几十秒,池骋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平复过于激烈的心跳,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领。
“叮——”电梯到达。
池骋走出电梯,站在汪硕的公寓门外,再次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是汪硕。
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身上还带着一点火锅的暖香。他的表情很平静,看到池骋,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惊讶,也没有排斥,只是侧身让开:“进来吧。”
语气平淡自然,就像招呼一个……普通朋友?
池骋的心跳再次失控。他努力维持着镇定,走了进去,对郭城宇和姜小帅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汪硕。
“池骋!快来!就等你了!”姜小帅热情地招呼。
郭城宇则对着池骋挤眉弄眼,一脸“你小子可以啊”的表情。
池骋在餐桌旁坐下,位置正好在汪硕的斜对面。他能清晰地看到汪硕的侧脸,看到他低头吃东西时微微颤动的睫毛,看到他因为热气而泛红的脸颊。
汪硕没有看他,也没有刻意避开他。他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回应一下姜小帅的话,仿佛池骋的到来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这种“平常”,对于池骋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进展!
他能感觉到,汪硕周身那道冰冷的屏障,似乎减弱了许多。虽然依旧保持着距离,但那距离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冰原,而更像是一层……薄薄的、透着暖光的纱。
这顿火锅,吃得池骋心潮澎湃,却又不敢表露分毫。他克制着,努力扮演着一个“普通朋友”的角色,只是偶尔,目光会不受控制地落在汪硕身上,停留片刻,再克制的移开。
而汪硕,虽然大部分时间目不斜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带着温度的视线。那视线不再让他如坐针毡,反而……让他的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带着甜意的涟漪。
他甚至,在一次起身去拿饮料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池骋,你要喝什么吗?”声音不大,却很自然。
池骋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回答:“都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宠若惊。
汪硕给他拿了一罐啤酒,递过去的时候,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池骋的手。
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动作同时顿了一下。
汪硕迅速收回手,脸颊有些发热,低头坐回自己的位置。
池骋握着那罐冰凉的啤酒,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那瞬间的温热,心跳如擂鼓。
空气中弥漫着火锅的香气,也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暧昧的张力。郭城宇和姜小帅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低头偷笑。
冰层的裂隙,在暖阳的照耀下,正在悄然扩大。
漫漫追夫路上,池骋似乎,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而汪硕,正尝试着,一步步走出阴影,跟随自己的内心,走向那缕温暖却又不失警惕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