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当天人不算少,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汪硕穿着志愿者统一的白色马甲,正帮着整理画作标签,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
宋兮辞抱着一摞宣传册走过来,往他怀里塞了几本:“刚看到个熟面孔,在那边盯着你看了快十分钟了。”
汪硕顺着她的目光瞥过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池骋站在不远处的雕塑展柜旁,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他没看画,也没看雕塑,视线确实黏在汪硕身上,像带着温度的针。
“别理他。”汪硕低头把宣传册摆进架子,指尖有点发凉。
“是池骋吧?”宋兮辞凑过来,声音压得低
“嗯。”汪硕应得含糊,转身想去展厅另一侧,却被人从身后叫住。
“汪硕。”
池骋的声音穿过人群里的低语,格外清晰。汪硕脚步顿住,没回头。
池骋走过来,手里捏着张画展门票,票根处被手指碾出几道褶子。“需要帮忙吗?”他问,目光扫过汪硕手里的标签,“比如……挂牌子?”
“不用,志愿者有分工。”汪硕侧身想绕开他,却被他抬手拦住。
“我买了票的,算观众。”池骋晃了晃手里的票,语气有点耍赖的意思,“观众想问问这幅画的背景,不行?”
他指的是旁边一幅抽象画,色块杂乱得像打翻的调色盘。
汪硕记得标签上写着作者是位新锐画家,擅长用强烈的色彩表达情绪。
“作者想表现都市人的精神困境。”汪硕照本宣科地念,眼睛盯着画,没看他。
“你觉得呢?”池骋追问,“你看这画的时候,想到什么?”
汪硕终于转头看他,眼神里带了点不耐:“我不是解说员。”
“我知道。”池骋忽然笑了笑,眼角的弧度比七年前柔和些,“但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周围有人经过,低声讨论着画作。汪硕觉得他们的对话像被放大镜照着,有点不自在。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我什么都想不到,就是一堆颜色而已。”
池骋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几秒,没再追问。他转身看向那幅画,看了很久,久到汪硕以为他要一直站成雕塑,才听到他低声说:“我以前以为你喜欢这种。”
汪硕愣了愣。
宋兮辞这时走过来解围:“汪硕,那边需要人引导,我们过去吧。”
汪硕立刻点头,跟在她身后往展厅深处走。走出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池骋还站在原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支笔,正低头在门票背面写着什么。
阳光落在他帽檐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下午的工作忙起来,汪硕渐渐把池骋抛在了脑后。
直到闭馆时整理东西,才发现口袋里多了样东西——那张被池骋写过字的门票。
背面是他熟悉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周六下午三点,老地方见。不去,我就天天找人蹲你。”
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蛇头,像在吐信子。
汪硕捏着门票,站在空荡荡的展厅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蛇头图案。
真是奇怪,按照记忆中应该是他去监视池骋才对,这次竟然反过来了。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在和什么东西较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宋兮辞发来的消息:“团体互助会的人问你明天来不来,说有新的沙盘游戏。”
汪硕深吸一口气,删掉了打好的“不去”,重新输入:“来。”
他把门票塞进外套内袋,转身往外走。馆外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人清醒了些。
老地方。
这个时间他应该天天和吴所畏混在一起,谁还会记得那个爬满爬山虎的旧天台呢?池骋大概是疯了。
汪硕这么想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他暂时还不能完全放下池骋,也没办法完全平静的面对他。
那句“硕硕,我不爱你了”每到深夜就会萦绕在他耳边,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远离池骋,不做出和上一次一样愚蠢偏激的行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