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照晚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恍惚间,她看见“自己”穿着雪白的婚纱,站在教堂的彩绘玻璃下,指尖颤抖地触碰着无名指上的钻戒。
那是原主——真正的苏照晚。
阳光透过玻璃,在钻石上折射出璀璨的光斑,她低头看着,眼泪无声滑落。
(她曾经真的爱过他。)
可画面骤然扭曲——
婚后的日子像褪色的胶片,一帧帧闪过:
深夜的客厅,她独自坐在沙发上,听着楼上书房传来的冷淡嗓音:“我很忙,别烦我。”
慈善晚宴,她挽着他的手臂微笑,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因为他全程都在看手机,连她裙子被酒水泼脏都没发现。
卧室的争吵,她摔碎了花瓶,而他只是皱眉:“苏照晚,你闹够了没有?”
最痛的,是每一次家族聚会。
他们在外人面前扮演恩爱夫妻,他温柔地为她夹菜,指腹摩挲她手背时,眼底却一片冰冷。
(他在演。)
(而她,连演都演不下去了。)
梦境骤然跳转至雨夜。
她蜷缩在豪车的后座,透过车窗,看见顾昀深撑着伞,护送夏若然走进酒店。
伞面倾斜,他半个肩膀被雨淋湿,却把夏若然护得严严实实——
那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原主歇斯底里地捶打方向盘,泪水混着雨水糊了满脸。
(恨意像毒蛇,一寸寸啃噬理智。)
她颤抖着拨通一个号码:“我要夏若然身败名裂……多少钱都行!”
梦境跳转,是狭窄的暗巷。
原主踉跄着奔跑,高跟鞋早已脱落,赤脚踩在冰冷的污水里。
身后,黑粉的狞笑越来越近——
“顾太太,您花钱买夏若然的命,怎么自己倒先逃了?”
刀光闪过!
第一刀捅进后腰时,她竟感觉不到疼,只是茫然地想:
(顾昀深……会为我哭吗?)
第二刀、第三刀……
鲜血漫过视野的最后一刻,她听见手机铃声——
是他专属的《致爱丽丝》。
可再也没有人接听了。
黑暗的梦境再次翻涌,苏照晚的意识被拽入另一个世界——
她的世界。
逼仄的出租屋里,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剩饭的馊味。
小小的她蜷缩在墙角,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破旧的童话书,那是她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书页泛黄,缺了好几页,但她仍视若珍宝。
(因为那是她唯一能逃去的地方。)
“赔钱货!又偷懒不干活?!”
父亲的怒吼伴随着皮带抽破空气的尖啸,狠狠落在她背上。
“啪——!”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炸开,她咬紧嘴唇不敢哭出声,因为哭得越大声,打得就越狠。
可这一次,她没忍住。
“呜……我、我作业写完了……真的写完了……”
“作业?你弟的尿布洗了吗?!”
皮带再次扬起,她本能地护住头,却还是被抽中手臂,皮肤瞬间红肿破皮。
(为什么……为什么弟弟的错也要算在我头上?)
她缩成一团,眼泪无声地流进嘴里,又咸又苦。
深夜,她发起了高烧。
浑身滚烫,眼前发黑,可父母的房间里传来弟弟的哭闹声,母亲的轻哄声,父亲的鼾声——
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她张了张嘴,想喊“妈妈我难受”,可嗓子像被刀割一样疼。
(对了……昨天哭得太狠,嗓子哑了。)
她想起同桌小美说过:“爱哭的孩子有糖吃。”
可为什么她哭哑了嗓子,换来的只有巴掌和“赔钱货”三个字?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揣着偷偷攒下的三百块钱,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那个“家”。
火车站拥挤嘈杂,她死死攥着车票,指甲掐进掌心。
身后似乎传来父亲的怒吼,可她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往前跑——
(跑!跑得越远越好!)
火车启动的瞬间,她终于放声大哭。
车窗倒影里,她看见自己满脸泪水,却笑得像个疯子。
(自由了……)
消毒水的气味,仪器的滴答声,窗外偶尔掠过的飞鸟振翅——
顾昀深已经在这间病房守了七天。
七天里,他亲手给她擦脸、梳发,甚至固执地拒绝护工,非要自己替她翻身、按摩,生怕她躺久了肌肉萎缩。
傅特助劝他休息,他只冷冷丢下一句:“滚出去。”
而现在——
他低着头,额头抵着她的手背,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苏照晚……你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指节攥得发白,像是要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揉进这短短一句话里。
“你都睡了一个星期了……”
一滴温热砸在她手背上。
“我快撑不下去了……”
他的肩膀微微发抖,像是一座即将崩塌的山。
“你醒过来看看我……求你了……”
苏照晚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梦境里那些黑暗的、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手背上那一滴滚烫的触感。
(……顾昀深在哭?)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又清晰,最终定格在他憔悴的脸上——
胡茬凌乱,眼下青黑,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乱糟糟地支棱着,西装外套皱得像抹布。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总吗?)
她微微皱眉,声音虚弱却带着熟悉的嫌弃:
“我好着呢!”
顾昀深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像是怕眼前的人是幻觉。
下一秒——
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
“顾昀深!我肋骨……!”她抗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闭嘴。”他嗓音发颤,手臂却收得更紧,“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吻落在她发顶、额头、脸颊,毫无章法,像是一个濒死的人终于抓住救命稻草。
苏照晚愣住了。
苏照晚靠在床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故意拖长音调:“哎——终于换你伺候我了,这感觉——太爽了吧!”
顾昀深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果刀,正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薄得几乎透明,一看就是练过的。
他抬眸瞥她一眼,语气淡淡:“看来你好得挺快,都有心情开玩笑了。”
苏照晚笑眯眯地晃了晃脚丫:“那当然!难得顾总亲自伺候,我得好好享受~”
顾昀深没接话,只是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苏照晚瞄了一眼,突然皱眉,捏着嗓子娇气道:“这么大块,我嗓子疼,咽不下去!”
(内心OS: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顾昀深盯着她看了两秒,唇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就知道她没憋好屁。)
但他还是拿起刀,将苹果切成整齐的小块,插上牙签,重新递到她面前:“现在呢?”
苏照晚捏起一块,慢悠悠放进嘴里,故作挑剔地咂咂嘴:“嗯……不甜啊!”她摇头叹气,“这水果也就那样吧!”
顾昀深气笑了,突然倾身逼近,捏住她的下巴:“那多吃点就甜了。”
说着,又塞了一块苹果进她嘴里。
苏照晚猝不及防被堵住嘴,鼓着腮帮子瞪他:“唔……你谋杀病号啊!”
顾昀深挑眉:“不是嫌不甜?多嚼几下就有甜味了。”
(内心OS:惯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