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殿的钟声余韵未散,沈婉站在殿门前望着漫天飞雪,白衣在风雪中微微飘动。清寒捧着一件狐裘披风快步上前,轻声道:“师尊,雪势渐大,还是披上吧。黎长老说您刚动用灵力稳固护魂玉,需得仔细养护。”
沈婉接过披风拢在肩上,指尖触到温暖的皮毛,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宋厌也是这样把自己的狐裘披在她身上,笑着说:“阿婉身子弱,可不能冻着,我火力旺不怕冷。”那时的他眉眼飞扬,青色弟子服上沾着雪粒,却挡不住眼底的灼灼光芒。
“师尊?”清寒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沈婉回过神,望着望月崖的方向,那里红梅灼灼,在白雪中格外醒目:“我们去看看那株红梅。”
踏上望月崖时,风雪已小了许多。最大的那株红梅树下,新覆的白雪上留有浅浅的脚印,是昨日埋护魂玉时留下的。沈婉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树下的积雪,触到一丝微弱却温暖的灵力——那是护魂玉散发的气息,如同宋厌残留的温度。
“师尊,您看!”清寒忽然指着树干,那里竟生出一圈新的年轮,纹路间泛着淡淡的玉色光晕,“护魂玉真的在与红梅共生!”
沈婉伸手抚上树干,暖流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护魂玉的灵力正透过土壤渗入树根,而红梅的生机也反哺着玉中的残魂。她忽然明白黎朔留下护魂玉时的深意——魂魄需得依托生机才能存续,而这株见证了他们年少约定的红梅,正是最好的载体。
“清寒,取我的玉匣来。”沈婉轻声道。
待清寒取来雕花玉匣,沈婉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当年宋厌送她的定情信物。玉佩曾在三百年前的大战中碎裂,是她耗费心血用灵力粘合的,裂痕处还留着淡淡的印记。她将玉佩放在树下,与护魂玉遥遥相对,两道光晕渐渐交融,在雪地上映出淡淡的青影,像极了少年时的宋厌倚在树下的模样。
“这是……宋师叔的气息?”清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虽未见过宋厌,却在古籍的画像中见过他的身影,此刻雪地上的青影竟与画像分毫不差。
沈婉望着那道虚影,眼眶微热:“是他。他一直在。”三百年的执念与等待,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回应。他没有真正离开,只是化作了另一种形式,守在他们约定的地方。
回到寒冰殿时,黎昀已在殿中等候,案上放着一卷泛黄的卷宗。见沈婉进来,他起身行礼:“掌门,这是家叔留下的《护魂术》残卷,里面记载了以生机养残魂之法,或许对稳固宋师弟的魂魄有帮助。”
沈婉接过卷宗,封面上是黎朔苍劲的笔迹,扉页里夹着一张字条:“阿婉亲启:若护魂玉有应,便将此法传你。三百年因果,终需以温情化解。朔留字。”
她指尖微颤,原来黎朔早已算到今日。这位温润如玉的长老,三百年间默默守护昆仑,也默默守护着她未曾言说的心事,直到临终前还在为她铺路。沈婉忽然想起大战前夕,黎朔将护魂玉交给她时说的话:“有些等待,并非徒劳。”
黎昀看着她手中的字条,轻声道:“家叔说,当年宋师弟被罚禁闭,总托他给您送红梅,说您见了花开便会开心。他还说,宋师弟偷偷在望月崖种这株红梅时,连土都是一点一点从山下背上来的。”
沈婉的心像被温水浸泡,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细节,原来一直有人替她记得。她翻开《护魂术》,里面详细记载着如何以自身灵力为引,结合草木生机温养残魂,书页间还夹着几株干枯的红梅标本,想来是黎朔当年收集的。
“多谢黎长老。”沈婉合上卷宗,目光坚定,“我会让他……慢慢回来的。”
黎昀望着她眼底重新燃起的暖意,欣慰点头:“昆仑上下都会支持掌门。家叔常说,昆仑的风雪再冷,也冻不住真心。”
送走黎昀后,沈婉坐在案前,借着烛光研读《护魂术》。窗外风雪渐停,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卷宗上,将“温情养魂”四个字照得格外清晰。她忽然取出纸笔,在宣纸上画下望月崖的红梅,画中树下立着一道青色身影,虽模糊不清,却带着鲜活的笑意。
画罢,她将画卷轻轻放在玉匣中,与宋厌的玉佩并排摆放。指尖划过冰冷的玉匣,心中却一片温暖——三百年的等待,不是为了逆转时光,而是为了学会带着回忆前行。而现在,她有了新的期盼:在这岁岁年年的红梅绽放中,或许能等到他魂魄凝聚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