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雪下了三千年,从未有过暖意。
沈婉跪在寒冰殿外的第三日,指尖早已冻得失去知觉。玄铁锁链穿透琵琶骨,将她死死钉在殿门石柱上,每一次灵力运转都像有无数冰针在经脉里游走。
“师姐,放弃吧。”小师妹捧着药碗的手在发抖,“师尊说,宋师兄是天生煞骨,入魔是迟早的事,你何苦为一个叛徒……”
沈婉没抬头,目光穿过漫天飞雪,落在远处云雾缭绕的断崖。三日前,她亲眼看见宋厌手刃三位长老,周身魔气翻涌如墨,可她忘不了他最后看她的眼神——那双眼曾映过她十年光阴的桃花眼,当时盛满了她读不懂的破碎与决绝。
风雪骤起时,寒冰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黎朔一袭月白道袍立于门内,玉冠束发,眉眼温润如旧:“婉师妹,师尊让你进去。”
他走近时,沈婉闻到他袖间清苦的药香,那是她亲手为他调制的安神香。三年前黎朔为救她被魔修所伤,落下心悸的病根,此后她便日日亲手制药。
“师兄信他吗?”沈婉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黎朔的脚步顿了顿,伸手想为她拂去肩头落雪,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婉婉,证据确凿。”他垂下眼睫,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师尊已下令,三日之后,由你亲手斩除宋厌,以证心迹。”
沈婉猛地抬头,心口像是被那玄铁锁链狠狠勒住,疼得她几乎窒息。行刑台设在昆仑墟最高的望月崖,莲台状的祭台上刻满镇魂符文,台下是数千弟子的诵经声。
宋厌被缚在莲台中央,琵琶骨穿了锁魔钉,黑色囚衣下渗出的血珠顺着台沿滴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他抬眼望去,看见沈婉提着长剑一步步走来,白衣胜雪,面无表情。
“阿婉。”他忽然笑了,声音带着锁链摩擦的铁锈味,“你来了。”
十年前也是在这望月崖,他也是这样被师门责罚,她偷偷给他送伤药,红着脸把偷偷绣的平安符塞给他:“宋厌,以后不许再闯祸了。”那时他还不是人人敬畏的大师兄,只是个总爱惹事的混世魔王,而她是掌门最疼爱的小徒弟。
沈婉握紧剑柄,指节泛白。她看见宋厌颈间露出的半截玉佩,那是她及笄时送他的定情物,青白玉雕成的鸳鸯,此刻却裂了一道细纹。
“宋厌勾结魔族,残害同门,罪该万死。”她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崖顶,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今日我沈婉便以昆仑弟子之名,清理门户!”
长剑出鞘的瞬间,宋厌忽然剧烈挣扎起来,锁魔钉撕裂皮肉的声音刺耳难听。他死死盯着沈婉身后,眼中翻涌起惊涛骇浪:“阿婉!小心!”
沈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黎朔挡在她身前,胸口插着一柄淬毒的匕首,而那匕首的主人,是本该在闭关的小师妹宋沅——宋厌那个自幼体弱、被他护在羽翼下的亲妹妹。
“为什么?”沈婉扶住摇摇欲坠的黎朔,看着宋沅手中闪烁着幽光的匕首,浑身冰凉。
宋沅笑得癫狂,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为什么?师姐你什么都有!师尊疼你,师兄护你,连阿厌哥哥眼里都只有你!可我呢?我是他亲妹妹,他却为了你一次次违背爹娘的遗愿!”她猛地指向宋厌,“他早就知道爹娘是被掌门害死的,却因为你迟迟不肯报仇!我不过是帮他一把!”
沈婉如遭雷击,转头看向宋厌。他垂着头,黑色的发丝遮住眉眼,只有肩膀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