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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烬作雪

朱砂恨

沈清辞的剑穿透谢珩心口时,指尖的震颤比腕间更甚。深秋的大明宫城墙上,血色漫过青砖缝里的霜花,像极了六岁那年她跌进莲池,谢珩跳下来救她时染了满身的红菱。那抹红曾是她记忆里最暖的底色,如今却成了蚀骨的毒,从六岁那年的生辰夜开始,浸了十几年,终于在今日见了血。

一、槐下糖暖

六岁前的谢珩,是沈清辞嘴里喊得最响的“小师兄哥哥”。那时谢家与沈家同住在朱雀大街的东侧,中间只隔了一道爬满蔷薇的矮墙。每日天不亮,沈清辞就会攥着母亲做的桂花糕,踮着脚敲谢家的门,门一开,就扑进谢珩怀里,把还热乎的糕点往他手里塞:“小师兄哥哥,娘说这个甜,你吃。”

谢珩比她大两岁,性子稳,却唯独对这个小师妹没辙。他会牵着她的手去巷口的老槐树下玩,槐花开的时候,他会爬上树,摇下满树的白絮,看着沈清辞在花雨里转圈,笑声像银铃。有次沈清辞被巷里的恶犬追,吓得哭着往他身后躲,谢珩把她护在怀里,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狗扔过去,明明自己也攥着拳头发颤,却还回头对她说:“阿辞不怕,有我在。”

那年夏天格外热,沈清辞贪凉,偷偷溜到后院的莲池边玩水,脚一滑栽进了池里。她不会游泳,在水里扑腾着喊“小师兄哥哥”,远处正在练剑的谢珩听见声音,扔下剑就往池边跑,连外袍都没脱就跳了进去。他力气小,只能拽着她的衣领往岸边拖,等把人救上来时,两人都成了落汤鸡。沈清辞冻得打哆嗦,谢珩却把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蹲在她面前给她揉冻得发红的手:“以后不许再靠近池边,知道吗?”她含着泪点头,看着他湿透的头发往下滴水,心里却暖得发疼。

太傅授课时,沈清辞总坐不住,眼神总往谢珩那边飘。谢珩察觉到了,就会在桌子底下偷偷塞给她一颗桂花糖,糖纸是透明的,裹着金黄色的糖块,放在嘴里能甜半天。有次太傅提问沈清辞,她答不上来,急得眼眶发红,谢珩在旁边小声提醒,虽然最后还是被太傅发现,两人一起罚站,可沈清辞站在太阳下,看着身边的谢珩,却笑得格外开心。

那时的他们,是彼此最亲的人。谢珩的母亲早逝,父亲忙于军务,他常常一个人待在家里,是沈清辞每天的敲门声,让他的屋子有了烟火气;沈清辞体弱,总被其他孩子欺负,是谢珩一次次护着她,让她有了底气。他们曾在槐树下许过愿,谢珩说要永远保护阿辞,沈清辞说要永远跟着小师兄哥哥,那时的风是暖的,糖是甜的,连时光都走得慢。

二、血色生辰

沈清辞六岁生辰那天,谢家准备了大大的生辰宴,谢珩特意亲手做了一个小兔子形状的糕点,用红果酱在上面画了个笑脸。他把糕点藏在身后,等着沈清辞来,可等了半天,却只等来禁军的马蹄声。

那天的朱雀大街,被血色染透。禁军围着谢家府邸,手里的刀闪着冷光,谢珩的父亲被按在石阶上,枷锁勒得他脖子通红。沈清辞躲在假山后,看着父亲——当朝御史,捧着圣旨,一字一句地念着谢家通敌叛国的罪证,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她想冲出去,却被母亲死死捂住嘴,母亲的手在抖,眼泪落在她的脸上,冰凉。

谢珩跪在人群里,玄色的童袍溅了血,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假山后的沈清辞身上。那眼神,从最初的惊惶,变成了难以置信,最后成了淬了冰的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禁军按住了头,磕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沈清辞看着他额角流出血,心像被撕裂一样疼,可她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家的人被押走,看着谢珩被拖拽着经过假山,他最后看她的眼神,成了她一辈子的噩梦。

后来她才知道,谢家通敌的罪证,是父亲伪造的。父亲为了攀附权贵,不惜诬陷挚友,毁掉了谢家满门。那天的生辰宴,成了丧宴,她再也没见过那个会给她塞桂花糖、会护着她的小师兄哥哥,只留下那半块被血染红的小兔子糕点,和假山后那双充满恨的眼睛。

三、恨里寻踪

十年后,沈清辞成了朝廷的公主伴读,而谢珩成了敌国最锋利的剑。他带兵踏破边境三座城池,杀了无数大胤士兵,逼得朝廷不得不派公主和亲。沈清辞主动请缨,以伴读的名义去了敌营,她知道,她总会见到谢珩的,那个她恨了十年,也念了十年的人。

夜探中军大帐时,沈清辞刚摸到桌案前,就被一只手拽住了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她回头,撞进谢珩的眼睛里,十年的时光,磨掉了他脸上的稚气,却没磨掉那双眼睛里的恨。“沈御史的好女儿,来替朝廷刺我?”他的刀抵在她颈间,气息冷得像塞外的寒风,“当年你躲在假山后,看得可尽兴?”

沈清辞瞪着他,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了出来:“谢家门徒叛国,死有余辜!”话出口时,她却想起幼时他把唯一的糖给她的模样,想起他救她时湿透的身影,心口像被刀剜一样疼。可她不能软弱,父亲造的孽,她或许要背负一辈子,而谢珩的恨,她也只能承受。

谢珩笑了,笑里全是嘲讽。他留了她的命,却日日折辱她。雪地里,他让她跪着研墨,墨汁冻成了冰,她的手冻得失去知觉,却只能咬牙坚持;宴会上,他让她为他斟酒,看着她被敌国贵族调侃,却无动于衷;他甚至会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幼时的事,提起槐树下的桂花糖,提起莲池边的承诺,然后笑着说:“那些不过是我年少无知,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沈清辞恨他的狠戾,恨他的残忍,更恨自己每夜惊醒,梦里全是他六岁时清澈的眼睛。有次她得了风寒,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给她盖了被子,她以为是幼时的谢珩,喃喃地喊了声“小师兄哥哥”,可睁开眼,却看见谢珩站在床边,眼神冷得像冰:“沈清辞,别做梦了,我们之间,只有恨。”

四、剑落情绝

两国交战的最后一月,谢珩中了毒,卧病在床。沈清辞手里握着沾了解药的匕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去见他。她或许恨他,可她也记得,他曾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她不能看着他死。

可她刚走到帐外,就听见谢珩对副将说:“待我痊愈,便杀了沈清辞,祭我谢家亡魂。”那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里最后一丝念想。原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仇恨,而她的犹豫,她的不舍,全是笑话。

那天的大明宫城墙,风很大,卷着残叶,像在诉说着什么。沈清辞握着剑,站在谢珩面前,她看着他,想起了六岁那年的生辰,想起了槐树下的承诺,想起了雪地里的折辱,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恨。“谢珩,今日,我们了断吧。”

谢珩看着她,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没开口,沈清辞的剑就刺了过来,穿透了他的心口。他低下头,看着胸前的剑,忽然笑了,血从嘴角溢出:“阿辞,你终于……肯亲手杀我了。”他抬手,指尖快要触到她的脸,像小时候那样,想帮她拂去脸上的灰尘,可在半途垂落,再也没了动静。

沈清辞猛地抽回剑,血溅在她脸上,温热的。她看着谢珩倒下去的身影,没有哭,只是死死攥着剑,指节泛白。她恨他,恨他毁了她的家国,恨他让她活在痛苦里,更恨他到死,都还让她想起幼时的温暖。

三日后,沈清辞死于敌军的乱箭之下。她手里紧紧攥着半块褪色的桂花糖纸,那是六岁那年,谢珩塞给她的那块,糖纸已经泛黄,却还能看出当年的透明。敌军把她的尸体和谢珩的放在一起,有人看见,她闭着眼,嘴角却带着一丝解脱,而她眼底的恨,直到最后,都没有散去。

风卷过城墙,带走了所有的温度,只留下两具冰冷的尸体,和一段从爱到恨,从生到死,都没有回头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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