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朝元启二十九年,腊梅怒放之际,北凛帝楚惟亲率使团,携万匹绸缎、千箱奇珍,踏破千里风雪,抵达景朝都城。车马未入使馆,他便遣人递上国书,只求即刻入宫——他等了两年,早已不愿再多耽搁片刻。
彼时,陆清绾正站在宫殿的院子里,指尖摩挲着要间贴身佩戴的梅花玉佩。玉佩上的“绾”字被体温焐得温润,边缘的珍珠在日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一如两年前那个离别的夜晚。风吹过梅枝,落英簌簌,沾在她月白色的宫装上,添了几分清冷,却掩不住她眼底翻涌的期待。
“公主,北凛帝驾临,陛下请您即刻前往御花园相见。”内侍的通报声打破了静谧。
陆清绾的心猛地一跳,握着玉佩的指尖骤然收紧,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她来不及整理鬓边的碎发,提着裙摆便往梅林深处跑去,阿蛮在身后快步追赶,连声唤着“公主慢些”。
转过一道月洞门,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便撞入眼帘。
楚惟身着北凛帝袍,玄色面料上用赤金线绣着五爪盘龙,腰间玉带束出挺拔身姿,肩头落了些未化的雪沫。两年的帝王生涯,磨去了他最后一丝少年青涩,眉宇间添了帝王的威仪,下颌线愈发凌厉,可那双漆黑的眼眸,在望见她的瞬间,所有的锋芒都化为了温柔的缱绻,像寒潭被暖阳融开,漾着满溢的思念。
他也看见了她。
她比两年前愈发亭亭玉立,梳着高髻,斜插一支银镀金梅簪,月白宫装衬得肌肤胜雪,眉眼间依旧是那份纯粹的温柔。
她提着裙摆奔跑的模样,像极了年少时拉着他堆雪人的模样,鲜活又明媚,瞬间撞碎了他两年来所有的隐忍与思念。
“绾绾。”楚惟低唤一声,声音带着跨越千里的沙哑,他再也按捺不住,大步向她走去,龙袍扫过积雪,留下一串沉稳的足音。
陆清绾脚步一顿,站在梅树下望着他,眼眶瞬间泛红。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轻唤:“楚惟……”
话音未落,楚惟已快步上前,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淡淡的龙涎香与梅香混合的气息,是她思念了七百多个日夜的味道。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仿佛要弥补这两年的所有空缺。
陆清绾鼻尖一酸,所有的委屈、担忧与期盼瞬间决堤,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浸湿了他胸前的龙袍。
“我回来了,绾绾,我回来了。”楚惟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声音哽咽,“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他的手掌抚过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珍视,像是在抚摸失而复得的珍宝。陆清绾抬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攥着他的衣袍,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才敢相信,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真的回来了。
梅枝轻晃,落英纷纷扬扬,落在两人的发间、肩头,仿佛在为这场久别重逢送上祝福。周围的宫人、使臣早已识趣地退远,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被漫天梅香与思念包裹。
楚惟微微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她的脸冻得微凉,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像沾了晨露的梅花,惹人疼惜。他拇指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目光灼热地锁着她的眼眸,里面映着他的身影,也映着漫天红梅。
“我好想你。”楚惟低语。
陆清绾仰头望着他,泪眼朦胧,却用力点了点头:“我也是,日日都在想你。”
她的唇瓣微微颤抖,带着泪水的微咸,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柔软。楚惟的心猛地一紧,俯身,缓缓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久别重逢的急切,又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他的唇覆在她的唇上,先是轻柔地辗转,感受着她的柔软与温热,而后渐渐加深,将两年来的思念、牵挂、爱恋都倾注其中。陆清绾浑身一僵,随即闭上双眼,抬手搂住他的脖颈,主动回应着他。
唇齿相依间,泪水的微咸与唇瓣的清甜交织,化作最动人的滋味。楚惟的手收紧,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生命里。呼吸交织,心跳共鸣,所有的等待与煎熬,都在这一刻有了圆满的答案。
许久,两人才缓缓分开,额头相抵,气息不稳。楚惟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底满是宠溺,指尖轻轻描摹着她的唇形:“这两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平定叛乱时,我被叛军围困在山谷,粮草断绝,寒冬腊月里,只靠着怀里的玉佩撑着。”他从怀中取出另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上面刻着的“惟”字清晰可见,“摸着它,就像摸到了你,便觉得有了活下去的力气。”
陆清绾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触到他下颌处一道浅浅的疤痕,心头一紧:“这是……”
“是平叛时留下的,不碍事。”楚惟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只要能回来见你,这点伤算什么。”
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而后是眉心,是眼角,是鼻尖,每个吻都带着珍视与疼惜:“我登基后,第一时间便整顿朝纲,安抚民心,就是想早日来接你。我怕你等急了,怕你受了委屈,怕你……以为我食言了。”
“我从未怀疑过你。”陆清绾摇摇头,泪水再次滑落,“哥哥时常给我带你的消息,说你平定叛乱,说你体恤百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抬手,抚上腰间的玉佩:“这枚玉佩,我日日佩戴,我时常来这梅树下,想起我们小时候一起下棋、放风筝,想起你送我的梅花簪,想起你离开时说的话。”
“我总想起那年雪天,你拉着我的手堆雪人,你的手好暖,梅花酥好甜。”楚惟的声音温柔,“那是我在景朝最温暖的日子,也是我此生最珍贵的回忆。”
他握紧她的手,将刻着“惟”字的玉佩系在她的腰间,与那枚“绾”字玉佩并列,两枚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从今往后,这两枚玉佩再也不分开,你我也再也不分开。”
陆清绾点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轻声道:“我不要什么皇后之位,我只要你平安顺遂,只要能一直陪着你。”
“傻丫头。”楚惟轻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要给你最好的一切。北凛的宫殿,我已按照你喜欢的样式重新修葺,种满了你最爱的梅花;我还让人学制景朝的点心,桃花酥、梅花酥,以后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他抬手,拂去落在她发间的梅瓣,目光坚定:“我会护你一生周全,让你在北凛无忧无虑,让所有人都敬你、爱你。”
陆清绾仰头望他,眼底满是爱意:“我信你。”
梅香萦绕,日光正好。两人相拥在定情树下,互诉着两年来的思念与牵挂,过往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幼时雪日的初遇,少年时的相伴,离别的承诺,重逢的喜悦,所有的情愫交织在一起,浓得化不开。
不远处,陆景曜立于廊下,看着梅树下紧紧相拥的两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身边的皇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绾绾终于等到了她的良人。”
陆景曜点点头,目光柔和:“楚惟没有负她,也没有负朕的信任。”
风吹过梅林,带来阵阵清香。楚惟再次俯身,吻上陆清绾的唇,这一次,没有急切,只有细水长流的温柔与缱绻。两枚玉佩在两人衣前轻轻晃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久别重逢的情意,在漫天梅香中愈发醇厚,将两颗心紧紧缠绕,再也无法分开。
这时,陆景曜的声音传来,带着温和的笑意:“看来,朕的妹妹终于等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楚惟和清绾连忙分开,清绾的脸颊依旧泛红,有些羞涩地躲到了楚惟身后。楚惟转身,牵着她的手,向陆景曜行礼:“见过陛下。”
陆景曜走上前,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看了看他们成对的玉佩,眼底满是笑意:“楚惟,你既已履行承诺,平定北凛,登基为帝,朕便兑现当年的约定,将绾绾许配给你。”
“谢陛下!”楚惟郑重行礼,语气里满是感激。
“不过,”陆景曜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兄长的威严,“绾绾自小在宫中娇生惯养,你到了北凛,必须好好待她,若敢让她受一丝委屈,朕定不饶你。”
“臣遵旨。”楚惟再次行礼,目光转向清绾,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臣定当倾尽所有,护绾绾一生周全。”
清绾看着哥哥,笑着说:“哥哥,你放心吧,楚惟会对我好的。”
陆景曜无奈地摇摇头,语气宠溺:“你呀,真是女大不中留。朕已让人看过黄历,三月初三桃花盛开,是良辰吉日,便将婚期定在那日。”
“桃花盛开的季节……”清绾喃喃道,想起小时候楚惟送她的桃花酥,脸上露出憧憬的笑容。
楚惟握紧她的手,眼底满是期待:“好,就定在三月初三。等桃花开了,我就风风光光地娶你回家。”
梅香依旧,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