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娇最近很烦躁，虽然她的昵称变了。但作为社区花店的花艺师，她习惯了用剪刀和丝带管理每一朵顽强的玫瑰——花材不新鲜就立刻替换，包装倾斜就拆开重绑，连客户犹犹豫豫的喜好都能被她用一句“这款香槟玫瑰配您的白裙子”精准敲定。但这次，她遇到的问题就像一团散了架的满天星，根本无法用丝带束紧。
隔壁甜品店的老板娘上周来定开业花篮时，看着她埋头修剪枝叶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的花包的是好看，但总像赶时间的火车。”她指尖划过软娇刚插好的向日葵，“你看花瓣都被你掰得挺括了，花也需要喘口气呀——美不是攥在手里的，是让它自己慢慢开出来的。”软娇站在冷库前，指尖捏着一枝蔫了边的绣球。慢慢开？那是什么？是她每天清晨五点半赶早市抢最新鲜花材的电动车轰鸣声？还是订单提示音“叮咚叮咚”催命似的节奏？她的人生里，只有花枝剪断时的脆响、包装纸摩擦的沙沙声，紧凑得像打地鼠游戏，却从未听过“慢慢来”三个字的发音。
傍晚送走最后一单急单，她提前关了店门，沿着种满梧桐的街道往前走。街尾那家“慢花”咖啡店落地窗边，摆着一盆随意舒展的蓝雪花，木牌上用粉笔写着:“今日特调:薄荷气泡水，送你五分钟放空。”软娇推开门，风铃轻响的瞬间，他突然闻到了空气里的味道——原来没有剪刀和订单声的时候，咖啡香和花香在阳光下慢慢发酵，连时间都泡在了气泡水里，轻轻打了个嗝。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壁上的水珠。穿卡其色围裙的老板娘端来薄荷气泡水时，杯中的柠檬片正慢悠悠旋转，像枚淡黄色的秒针。“刚摘的薄荷叶，”老板娘声音轻的像飘落的梧桐叶，“从后院花盆里掐的，被虫咬的小缺口，不影响味道。”
软娇望着窗外那盆蓝雪花，忽然注意到每朵花的花瓣都朝着不同方向舒展，有的歪的头，有的蜷着边，没有一朵肯规规矩矩的开放。就像此刻趴在吧台上的老猫，把尾巴绕成慵懒的圈，对谁都爱答不理。
气泡水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变得绵长。街灯次第亮起时，梧桐叶的影子在玻璃窗上摇晃，老板娘用磨旧的铜勺子轻轻搅动的咖啡粉，簌簌声里混着隔壁桌老人翻阅报纸的沙沙声。时间在这里好像变成了杯中可饮的诗，每一粒咖啡豆都沉睡着未曾溜走的黄昏。
她想起早上被顾客催促时碰倒的玫瑰，花瓣落了一地，当时只觉得是耽误时间的麻烦。可现在看着杯中漂浮的薄荷叶，突然明白有些美好本就该带着瑕疵——被虫咬的叶片的香气，歪脖子的蓝雪花的形状，就连气泡水溢出杯中的水渍，也漫成了温柔的弧线，就像杯沿凝结的水珠，有时间吻过玻璃的泪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