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名字

那维莱特刚准备躺下，灰狼突然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臂。他转头看去，发现狼嘴里正叼着本残破不堪的词典——封面已经撕裂，边缘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你从哪找来的？”那维莱特接过词典，纸张散发着一股霉味和铁锈味混合的气息。灰狼端坐在床边，尾巴在地面扫出扇形痕迹，异色瞳孔在LED灯下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那维莱特翻开发脆的书页，发现这竟是本词典。“要我读给你听？”他试探性地问道，灰狼立刻用湿润的鼻尖点了点“A”开头的页面。

“Apple...苹果...”那维莱特逐字念出，余光瞥见灰狼的耳朵随着音节微微抖动。当读到“Abandon”时，又用爪子扒拉书页，示意他继续往后翻。

就这样，一人一狼在昏黄的灯光下进行着奇特的阅读会。那维莱特发现灰狼对某些词汇反应格外强烈——

“autumn”会让它有点微微的发抖来表示天气转凉，“Blood”则使它不安地舔舐前爪的伤疤。或许是这里没有它想要的词汇，所以直接用它的大爪子把书背过来，让那维莱特从后往前读。

直到翻到“W”开头的页面。

“weight，重量，分量…”那维莱特念到一半，灰狼突然用头顶了顶他的手腕。他顺着狼鼻指向的位置看去：“wall，墙壁…”

灰狼发出不满的呜咽。

“warp，包，裹…”

狼尾拍打地面的频率加快了。

那维莱特的手指继续下移，突然被狼爪按住。爪垫下压着的词条赫然写着：“Wriothesley...莱欧斯利...”

灰狼的尾巴骤然竖起，像面旗帜般剧烈摇晃起来。它从喉咙深处挤出短促的呜鸣，右眼猩红更甚，左眼冰蓝则泛起湿润的光泽。

“莱欧...斯利？”那维莱特缓慢地重复，灰狼立刻用鼻子贴上他的手背，温度高得惊人。

“所以这是你的名字？”那维莱特放下词典，灰狼——现在或许该称它为莱欧斯利——用前爪将词典往他怀里推了推，示意继续。

那维莱特轻笑着摇头：“明天再读，该睡了。”他伸手关掉LED灯，安全屋立刻陷入黑暗，只有莱欧斯利的左眼在阴影中泛着微弱的蓝光，像盏小小的夜灯。

床铺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莱欧斯利不知何时已经将上半身搭在了床沿。那维莱特能感觉到它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颈侧，带着淡淡的脑质腥甜味。

“下去。”那维莱特推了推狼头，“你太大了，床会塌。”

莱欧斯利发出委屈的呜咽，但还是乖乖趴回了地板。然而当那维莱特即将入睡时，一阵窸窣声传来——狼嘴轻轻叼住被角，将毯子往他身上拉了拉。

那维莱特索性把床垫挪到了地上，然后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这样就可以了，来吧。”那维莱特实在有些累了，倒在温暖的床上，眼睛半闭着冲莱欧斯利招手，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巨大的热乎乎的抱枕，这才放心下来。

莱欧斯利知道那维莱特今天累坏了，没再打扰他，只是安静地躺在那维莱特身边，看着人类安静的样子。

半梦半醒间，那维莱特感觉有团毛茸茸的热源贴上了后背。他懒得再驱赶，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要再去一次宠物店，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通通搬回来…

那维莱特是被热醒的。

一床被子外加一个厚实的纯毛自动发热抱枕，真的够他喝一壶的。莱欧斯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姿势，把自己贴在那维莱特身旁，简直像一个巨型海参一样。

那维莱特看了看石英钟，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半，索性也就不再睡了，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狼的耳朵何其灵敏，那维莱特刚醒的时候，莱欧斯利其实也已经醒了。它懒懒的摇着尾巴，整只趴在床上，看见那维莱特去做早餐，才摇着尾巴跟了过去。

安全屋的简易炉灶上，那维莱特煮着压缩饼干糊——这是那维莱特为了让自己不那么讨厌压缩饼干的一种改造。他顺手拆了一颗卤蛋放在一旁，一会当作配菜吃。莱欧斯利则趴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尾巴有节奏地拍打着地面。那维莱特拆了一个卤鸡腿，过了一遍水，递到了莱欧斯利嘴边。

“给，不会很咸。”

莱欧斯利轻轻接过，咔咔嚼了两下，连着骨头带着肉都碎了，就咽了下去。有时候那维莱特还挺担心莱欧斯利会连盆带肉一起吃下去的。

那维莱特把饼干糊倒进碗里，拿出了五六罐肉罐头，又是一顿营养又奢侈的早餐。

最起码对于现在在末世里挣扎的人来说，这样一顿能吃饱且有营养的早餐，真的是很难得了。

莱欧斯利的鼻尖在肉罐头开启的瞬间抽动了两下，但它没有像普通野兽般扑食，而是端坐着凝视那维莱特手中的勺子。当第一勺肉被舀进不锈钢盆时，它突然伸出前爪按住盆沿，力道轻得像人类用手指点桌，可见它是收敛了多大的力气。

“怎么了？”那维莱特挑眉，莱欧斯利收回爪子，却把脑袋往那维莱特手边凑了凑——这个角度刚好能让人类看清它脖颈伤口上新生的粉嫩皮肉。

那维莱特心领神会，拿出三块脑质给莱欧斯利敷上伤口。莱欧斯利这才满意地轻摇着尾巴，坐到旁边安静等饭了。

那维莱特照例放了半根黄瓜进去，但是莱欧斯利却有点嫌弃地耸耸鼻子，有点不情愿地扒拉那维莱特的裤腿。

那维莱特捏起黄瓜时，莱欧斯利左耳立刻向后撇成飞机耳，右耳却警惕地直立着——活像被强迫吃青菜的孩子。当人类作势要把黄瓜扔进垃圾桶，它又迅速用爪子勾住那维莱特的裤脚，尾巴在地面扫出沙沙的抗议声。

…虽然不想吃但是不能浪费。

“不许挑食。”那维莱特把黄瓜掰成小块拌进肉酱，水膜包裹着食物盆晃了晃，确保每块肉都沾上黄瓜清香。莱欧斯利嗅了嗅混合物，突然伸出舌头把那维莱特指尖残留的脑质舔得干干净净，这才低头开始进食。

那维莱特看着自己的压缩饼干糊，觉得自己胃似乎有点萎靡，马上就要罢工了。莱欧斯利敏锐地停下咀嚼，用鼻尖将食盆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当人类摇头拒绝后，它只好把糊糊往那维莱特面前推了推，示意那维莱特吃掉。

“你...”那维莱特刚要开口，莱欧斯利已经将脑袋搁在他膝头，它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尾巴把地面拍打得像面小鼓。

行吧，刚才还教育莱欧斯利不要挑食，总不能自己也挑食，又当又立的。那维莱特做了一下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把糊糊喝掉了，又吃了卤蛋。

莱欧斯利这才摇了摇尾巴，一口把剩下的黄瓜都吞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