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培!死哪去了!还不过来看我怎么剪?!”许明翰扯着个大嗓门。
蹲在不远处大树底下的许培打了激灵,抬头看了看烈日。仿佛空气都热的扭曲。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我都会,看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老老实实走到了许明翰的身边。
剪发的是个中年婶子,也算是他们的老客户了。
许培大学毕业后因为应届太难,干脆回村跟他爹学剪发了。天天骑着个三轮车,车里是剪发要用的剪子推子。
7月的天最是毒,来这几天许培似乎都晒黑了不少。
父子俩穿着如出一辙的老头背心,许明翰叼着烟,听到这话嗤笑一声:“等你什么时候不把你爹我的头发剪成狗啃屎,我就让你天天在大树下呆着。”
让许培练手是肯定不敢拿客户练的,赚钱就甭说了,说不定还要赔点钱。
“那你别叫我许小培呗,偏偏就在中间加个小?!”许培站在许明翰的影子里,试图安慰自己,这里没有太阳。
许明翰一边剪着婶子的头发,撇了他一眼:“嘿,小时候这么叫你,也没见你不开心啊?那时候我一叫,你颠颠的就跑过来了。”
“那你都说是小时候了,现在我长大了,请叫我的大名:许培。”许培语气颇为严肃。
见许明翰不理他,又看了一眼太阳:“跟你学理发有啥好的?顶着个大太阳。”
“我当年就是剪发把你拉扯大的,现在你嫌上了呗。”许明翰手上利索的剪发,这婶子也不吱声,因为她是个哑巴。“而且我收长头发,那长头发不都是美女吗?万一成了你对象,你这人生大事不解决了吗?”
“哪个美女会来我们这剪头发?”许培绕着小三轮车转了一圈,“闲得慌吗?”
许明翰这时候终于剪完了,拿掉挡碎发的布,没理他。
那婶子比了个手语,意思是谢谢,多少钱。
许明翰摁灭烟,熟练地用手语比了个不用谢,然后比出一个数字5。
婶子掏出纸币的5块,许明翰接过,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等婶子走远了,这才看向许培:“那你不会自己去招揽客户吗?你没看到来我们这剪发的就这婶子吗?”
”那爸你还降价,剪发不是8元吗?”许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而且,人家看着比你还小呢,为什么让我叫她婶子?”
“人家天天来光顾,而且还不能说话,照顾一下人家怎么了?比我小那比你大呀,问这么弱智的问题。”许明翰瞅了瞅四周,似乎是没有人要剪发了,每天出摊也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现在村里一般会去远一点的理发店,有空调还剪得漂亮。
“收摊,回家。”许明翰扯过许培的手臂,跟着他一起收拾东西。
回家的路上,许明翰问许培:“感觉怎么样?让你一个大学生跟着我学剪发也是不容易哈。”
许培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意味:“爸,你也不是大学毕业吗?感觉也就那样,就是容易晒黑吧。”
“像个小姑娘家家的,还怕晒不晒黑?男人就是要黑一点,黑点好找对象。”
“你哪来的歪理?你当年靠黑找的对象啊?”许培睨他一眼,跟许明翰肩并肩推着车。
许明翰哈哈笑两声:“不说这个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菜地里的白茄子吧,不都熟一片了?”许培回想着他们小菜地里的菜,随口道。
两人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正常人家应该是回家问母亲,可惜许培的母亲在他10岁那年和许明翰离了婚,什么也没要,房子没要,财产没要,孩子也没要。
那年许明翰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慢慢把债还完之后,在村里开了个剪发小摊,又当爹又当妈的把许培拉扯大,考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一本,没赶上时代变迁。
兜兜转转,许培又回到了这个村子,跟在了父亲身边。
#
“小江,过来看你外婆呀。”温和的女声从远处传来,一头长发,俊美的男人掐灭烟,缓步走到老人面前。
“外婆。”江栽微微俯下身,长发垂落到胸前。
老太太皱了皱眉:“你留这么长头发干嘛?没有个男生样。”
见外婆又说起这件事,江栽也有点烦躁。随便打发过去后借口上厕所离开了庭院。
江栽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父母感情也很好,这些年唯一的争吵也就是他的头发了。
江栽长得很美,是那种难辨雌雄的美。称得上风华绝代,完美地融合了父母的优点。
他还有一头长发,长黑直。
只是除了母亲,大多数人都不理解他一个男生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头发。
江栽解开发绳,稍微扎高了一点。
这次是陪母亲来探望外婆,最好不要有臭脾气。他心里默默念着。
他挂上笑脸,又走回外婆身边。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是他的小姨。
小姨是个哑巴,天生的。所以现在还是未结婚。不过外婆宠她的很,不结婚就不结婚了。
江栽叫了一声:”小姨。”
夏杨点了点头,进屋了。
夏榆—也就是他的母亲看着妹妹的背影,稀奇道:“杨杨剪发了?”
“是哦,她可喜欢去村西那理发摊子剪发了,那老板会手语。”
“那不挺好的?看起来剪的不错,挺清爽漂亮的。”夏榆想到什么,打趣道:“让江江也去剪发怎么样?”
老太太咯咯笑了两声:“问我干嘛?也得看江江愿不愿意吧?”
“我也就是调侃一下,你看他宝贝的头发宝贝的。”夏榆摇摇头,把江栽话说完了。
江栽对于父子俩的印象,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