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被拉回了熟悉的轨道。即便林七夜和孟笙在沧南二中事件中展现了惊人的实力和判断力,守夜人基地里的训练强度却丝毫没有降低。
陈牧野的刀锋依旧凌厉迅疾,抽在空气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啸。孟笙甚至觉得,队长挥刀时那无形的“势”似乎更重了,刮在脸上生疼。
不过,生死搏杀带来的蜕变是实实在在的。孟笙对【空间之域】的掌控力提升显著,心念微动间,空间方块便能如臂使指。更关键的是她的“全知视野”——那覆盖周身十米的无死角感知,精度再上台阶。
在机关测试房内,面对暴雨般倾泻的橡胶子弹,她已能在100枚/秒的恐怖频率下翩然起舞,片叶不沾身,身形优雅得如同预知了每一颗子弹的轨迹。此刻,她正向着150枚/秒的极限发起冲击,那是足以让普通“盏”境精神念师都头皮发麻的速度。
至于近战?陈牧野早已无奈放弃。看着孟笙握着匕首时那副仿佛拿着烫手山芋的别扭样子,队长只能摇头叹息,彻底将她定位为纯粹的“控场辅助+治疗”。也好,各司其职。
召唤【鬼新娘】的仪式准备,终于接近尾声。所需的特殊材料、绘制的复杂符文、凝聚的精神印记都已完备。按照之前的约定,孟笙将林七夜喊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
林七夜推开公寓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特殊香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几根摇曳的白色蜡烛提供着昏黄的光源。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厅中央地板上,那个用暗红色不知名粉末绘制而成的巨大法阵。繁复的符文如同扭曲的血管,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弱的、不祥的红芒。
“你确定……这玩意儿没事?”林七夜微微皱眉,一踏进房间,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就更明显了,仿佛置身于深秋的墓园。他体内的炽天使神性本能地传来一丝警惕。
孟笙背对着他,站在法阵中央。她换上了一身样式古旧、裁剪却异常合身的正红色衣裙,像极了古代新娘的嫁衣。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大半侧脸。昏暗中,那抹刺目的红与浓墨的黑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林七夜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这装扮,这氛围……实在太过诡异。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迈步走向法阵边缘。孟笙不会害他,这点信任无需置疑。
听到脚步声,孟笙缓缓转过身。
烛光跳跃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得那双眸子格外幽深。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七夜走到法阵边缘,与她仅一步之遥。
就在林七夜准备开口询问下一步时——
异变陡生!
孟笙毫无征兆地抬起手,五指如钩,快如闪电般掐住了林七夜的脖子!冰冷的触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咽喉!
“呃!”林七夜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要后退挣脱。然而,就在他念头刚起的瞬间,脚下那暗红色的法阵骤然亮起!一股强大而粘稠的吸力从地面传来,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窒息感迅速上涌。林七夜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孟笙,她的眼神冰冷、空洞,仿佛换了一个人!那绝不是他熟悉的孟笙!
“七……七夜……”孟笙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艰涩而痛苦,带着强烈的挣扎,“快……走……我……控制不住她……!” 然而,她掐住林七夜脖子的手,力道却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在缓缓收紧!
林七夜心中警铃大作!是仪式反噬?还是那【鬼新娘】的怨念在侵蚀孟笙的意识?
就在他脑中飞速思考对策的刹那,孟笙眼中那抹挣扎的痛苦之色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妖异的冰冷。她嘴角极其诡异地向上扯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一扑!
“砰!”
林七夜被这股力量狠狠扑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冰冷的地板上,眼前一阵发黑。孟笙压在他身上,那身血红的嫁衣如同流淌的鲜血铺展开来。
“呵……”一声带着嘲弄的轻笑从上方传来。孟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窒息和撞击而略显狼狈的脸,那双冰冷的眸子深处,似乎又闪过了一丝熟悉的狡黠,“瞧把你吓的……小脸都白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
林七夜:“……” 他刚想松一口气,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孟笙没有起身,而是抬起右手。一根细细的、仿佛由凝固的血液编织而成的红绳凭空出现在她掌心。那红绳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带着一种奇异的灵性波动。
“别愣着了,一会儿真进去了,可别指望我救你。”孟笙的语气轻松,动作却不容置疑。她灵巧地将红绳的一端,紧紧系在了林七夜的左手手腕上,打了一个繁复的、无法轻易解开的结。
系好之后,她才松开掐着林七夜脖子的手,自己也顺势站了起来,顺便将还躺在地上的林七夜一把拉了起来。
林七夜揉着脖子咳嗽了两声,低头看着手腕上那根触感冰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红绳,又抬头看向孟笙。她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甚至带着点即将冒险的兴奋。
“准备好了吗?”孟笙站在法阵中央,向他伸出了系着红绳另一端的右手,神情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就在这时,不知是巧合还是仪式本身的力量牵引,一束清冷的月光,竟奇迹般地穿透了厚重窗帘的缝隙,精准无比地投射下来,如同一道银色的光柱,将法阵中央的孟笙和她身前一步之遥的林七夜完全笼罩其中。
红绳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而神秘的光泽,将两人的手腕连接在一起。
孟笙深深看了林七夜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期待,有信任,也有一丝决然。她没有再多言,向前一步,整个人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没入了脚下那光芒大盛的暗红法阵之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林七夜手腕上的红绳猛地绷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拉扯力传来!
“唔!” 他只觉眼前光影疯狂扭曲变幻,身体仿佛被丢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失重感与空间撕裂感同时袭来!
下一刻,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被冰冷刺骨的触感彻底取代!
噗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
林七夜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掉进了水里!冰冷、粘稠、带着浓重腥咸味的液体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口鼻!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进皮肤!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奋力挣扎着想要上浮。
水下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手腕上那根红绳,在无尽的深水中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红光,如同指引迷途的唯一灯塔。
孟笙呢?她在哪里?
冰冷!粘稠!窒息!
林七夜猝不及防地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水域。腥咸刺鼻的味道疯狂涌入鼻腔,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仿佛无数根钢针扎进毛孔,直刺骨髓!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胸腔发闷,眼前金星乱冒。
他本能地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奋力向上划动。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腕上那根细细的红绳,散发着微弱却固执的红色光晕,像一颗沉入深海的活体心脏,在死寂中搏动,指明着唯一的联系方向。
孟笙!
林七夜的心猛地揪紧。他环顾四周,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水流。那根红绳的另一端延伸入更深的黑暗,绷得笔直,显示着孟笙就在下方,正被某种力量拖拽着下沉!
没有犹豫!林七夜猛地一蹬腿,顺着红绳牵引的方向,如同一条受惊的鱼,朝着更深、更冷的黑暗扎了下去!
下潜!冰冷的水流刮过皮肤,带来刀割般的痛感。肺部的空气在急速消耗,火烧火燎的感觉从胸腔蔓延开。视野依旧一片漆黑,只有手腕上那点红光,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通往孟笙的唯一路标。
不知下潜了多久,仿佛坠入永恒的地狱。就在林七夜感觉肺部快要炸裂,意识开始模糊的边缘时——
脚下,不,是下方的黑暗,似乎有了变化。
不再是纯粹的水。一种粘稠、污浊、散发着浓烈腐败气息的淤泥感包裹上来。紧接着,他的脚触碰到了某种坚硬的、凹凸不平的东西。
是……地面?
林七夜双脚猛地蹬在坚实的物体上,借力向上窜了一小段,贪婪地吸入肺中最后一点宝贵的空气,然后再次顺着红绳沉下。
这一次,他看清了。
脚下并非淤泥,而是一片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布满龟裂和厚厚污秽苔藓的青石板!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水体的底部,但诡异的是,头顶并非水面反射的天光,而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仿佛凝固的黑暗。这里的光源,似乎只来自于……
他抬起头,顺着红绳的方向望去。
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狠狠一撞!
一座建筑。
一座庞大、扭曲、死寂的古代宅邸,如同从幽冥地府直接搬来,静静地矗立在这片诡异水底的青石板上!
宅邸通体是腐朽的深黑木质结构,飞檐斗拱早已断裂残缺,挂着丝丝缕缕如同水鬼长发般的黑色藻类。巨大的门扉紧闭着,上面贴着早已褪色成惨白、又被水渍浸染得斑驳不堪的“囍”字!那猩红的颜色在水中晕开,像凝固的血泪。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整座宅邸,每一根柱子,每一扇窗棂,都在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处不在的暗红色光芒。光芒的来源,是缠绕在建筑表面、密密麻麻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红色符文!这些符文在水中微微蠕动,仿佛活物,将整座宅邸映照得如同浸泡在血海中的巨大棺椁。
而那根连接着他和孟笙的红绳,另一端,就延伸向这座鬼宅那两扇紧闭的、贴着惨白“囍”字的巨大门扉之内!
“孟笙……”林七夜心中呼唤,强烈的担忧压过了肺部的灼痛和刺骨的寒冷。他奋力朝着那扇门游去。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门环的刹那——
“吱呀——嘎……”
沉重、滞涩、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在这死寂的水底突兀地响起!如同沉睡千年的棺盖被缓缓推开。
那两扇贴着巨大“囍”字的门扉,竟然自己……向内打开了!
门内并非宅院,而是一条同样散发着不祥暗红微光的通道。通道的尽头,似乎通向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堂。
红绳绷得更紧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门内传来,不容抗拒地将林七夜猛地拽了进去!
穿过门扉的瞬间,周围粘稠冰冷的海水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干燥、带着浓重陈腐香灰和纸钱燃烧味道的空气。
林七夜踉跄一步站稳,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幽深的长廊。廊柱和墙壁上同样爬满了暗红色的蠕动符文,提供着唯一的光源。长廊尽头,隐约传来喧闹的人声,吹打乐器的声音,还有……一种极力压抑却又无处不在的悲泣呜咽。
他低头看向手腕,红绳的光芒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另一端笔直地指向长廊尽头那片灯火通明之处。
林七夜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头的寒意,握紧了腰间的直刀刀柄(幸好黑匣在进入法阵时就莫名消失了,但刀还在),沿着长廊,一步步朝着那喧闹与悲泣交织的源头走去。
越靠近尽头,那喧闹声就越发清晰。
是唢呐!尖锐、高亢、带着一种刻意渲染的喜庆,但在这阴森的环境里,却只显得无比刺耳和诡异。还有锣鼓,敲打得毫无生气,沉闷得如同丧钟。
终于,他走到了长廊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被暗红色符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