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屋顶被暴雨砸得噼啪作响,像是有人在头顶敲打铜锣。我缩在铁笼角落,膝盖抵着胸口,浑身湿透的白裙子贴在身上,沉甸甸地压着骨头。雨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进眼睛,视线模糊了一瞬,又迅速被睫毛扫开。
这地方太冷了。
铁链子勒在手腕脚踝上,每动一下就往肉里陷。我试过挣脱,可越是用力,铁锈味就越浓,鼻腔里全是腥气。喉咙干得发疼,刚才喊了太久,嗓子已经哑了。
“救⋯⋯”
最后一个字卡在嗓子里,我闭了闭眼,把那点希望咽下去。
没用的。这里连只老鼠都听不见,更别说人。
三天前顾沉舟书房里,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着钢笔,眼神却飘
向窗外。
“婉婉,你能不能别总闹这些没意思的把戏。”
我没说话,只盯着他袖口上的金扣子。那是我亲手挑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花了我三个月的零花钱。当时他说:“婉婉,以后我只戴你送的。”
现在他戴着,却不看我。
我声音轻得像风:“我不是在闹。”
他终于转过头,眉头皱得紧:“那
你告诉我,林氏那边为什么说你伪造账目?”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会信她?”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一下:“婉婉,你太敏感了。”
林清瑶就是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的,一身素白长裙,头发散在肩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
“婉婉妹妹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去疗养院休息几天?”
我看着她递来的热茶,杯壁上还印着玫瑰花瓣的纹路。和我昨天放
在她办公室的那杯一模一样。
我摇头,把茶推开:“我不渴。”
她叹了口气,坐到顾沉舟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沉舟,有时候爱一个人,不是一味顺着她,而是帮她认清现实。”
我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指甲掐进掌心。
顾沉舟没有松开她的手。
那天晚上,我是在黑布蒙眼的情况下被带走的。鼻尖闻到一股熟悉
的茉莉花香,是林清瑶惯用的香水。我挣扎,却被一掌拍在后颈,整个人一晕,再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铁笼里。
我低头看手腕上的伤口,血还在渗。起初还有点疼,现在只剩下麻木。
我咬了咬牙,试着用铁链撬锁。铁链太粗,手腕又被磨破,血滑得抓不住。我咬紧嘴唇,额头冒汗,手指颤抖着又试了几次,最终还是失败。
我靠回墙上,大口喘气,喉咙里
泛起血腥味。
“救⋯⋯”
喊到一半,我停住。
没人会来救我。
顾母昨天电话里说:“婉婉啊,清瑶才是最懂沉舟的人。”
她也信她。
我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混在雨水里。
我低头看手臂上的伤口,血还在流,滴在裙摆上,晕开一朵朵红
花。我咬了咬牙,扯下一块裙角布条,蘸着血,在铁笼内侧写下第一句话:
“顾沉舟,若有来生,我定不爱你。”
血太稀,字迹晕开,我看不清,又补了几笔。指腹上的血蹭在铁皮上,留下一道暗红痕迹。
我继续写:
“林清瑶,你赢了,可你永远得不到他真正的爱。”
“顾母,你错了,我不是那个不懂
事的小女孩。”
“若真有轮回,我必不悔此生,只恨你们欺我太甚。”
我喘着气,头晕得厉害。手指已经冻得发紫,血快流干了。
但我还得写。
我咬破手指,忍着恶心,继续写:
“顾氏账本,枫林公园第三棵银杏树下,树根处刻着‘'S'字。”
我顿了顿,又添了一句:
“若你们毁它,我必归来索命。”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铁笼上,闭上眼。
雷声轰隆,雨更大了。
我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以为是幻觉。
可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直到铁门“吱呀”一声打开。
我勉强睁开眼,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伞檐压得很低,看不清
脸。
他走近,蹲下身,伸手摸我额头。
“你还活着。”
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沙哑,像是被烟熏过的嗓子。
我认不出他是谁。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脱下外套,裹住我,把我抱起来。
我靠在他怀里,闻到一股雪松香。
我忽然想起前世,太平间门口,他也是一身雪松香,抱着白玫瑰,闯进来打断我的葬礼。
那时候他说:“苏婉,你欠我的,还没还。”
现在我终于明白,他是谁。
我眼皮沉重,意识逐渐模糊。
我喃喃一句:“帮我⋯⋯杀了他们。”
他没说话,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
些。
我最后看见的,是铁笼上斑驳的血字。
还有他脖子上那道蜈蚣状的疤痕。
我记得,那是顾沉舟小时候出车祸留下的。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晚他换耳坠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打电话处理什么账本的事。
我努力回想他说了什么,可脑子
太晕,记不清楚。
我只能紧紧抓住他衣服,呢喃一句:“帮我查清楚⋯⋯顾沉舟到底是谁。”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我没看清。
然后我就彻底昏了过去。
[未完待续]铁门吱呀作响,雨水混着脚步声涌进来。男人把我抱得更紧了些,伞檐抬起一瞬,我瞥见他下巴上一道疤。
是旧伤。
我想起来了——那年顾沉舟为了救我,在巷子里被醉汉划伤的脸。当时他躺在医院里,我守了三天三夜,连护士都说我疯了。
现在这道疤就在眼前,可抱着我的人不是他。
我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被他轻轻拍了拍后背:“别说话。”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茧子,动作却出奇温柔。我靠在他胸口,听见他心跳得很稳。
他把我往怀里裹了裹,转身往外走。铁笼的影子在雨中拉得很长,像一道永远抹不掉的伤痕。
“血书⋯⋯“我终于挤出一个字,就哽住了。
他脚步顿了一下:“我看过了。”
“账本⋯⋯不能让他们毁了⋯⋯“
“我知道。“
我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找到这里?“
他没回答,只是把伞往我这边倾
斜。雨水顺着伞骨流下来,在我们头顶织成一道帘子。
远处传来狗叫声,他走得更快了。我能感觉到他呼吸开始重了,不是累,是紧张。
“他们⋯⋯还在附近?“我小声问。
他这次连话都没说,直接把我往怀里按了按。
风刮起来,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和前世一样。
我想起那年太平间,也是这样的味道。他抱着白玫瑰闯进来,
说:“苏婉,你欠我的,还没还。”
那天他说这话时,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他脚步猛地停住。
雨声更大了。
身后传来铁链晃动的声音,像是有人来了。
他咬牙:“等回去再说。”
说完抱着我冲进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