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七岁这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冷。他借着外出采买药材的由头，第一次独自走出乱葬岗，想去附近的城镇打探些消息。
刚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子口，就听到一阵打骂声和孩童的痛呼。他皱了皱眉，悄悄绕到墙后张望——几个半大的少年正围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拳打脚踢，那孩子蜷缩在地上，怀里紧紧护着什么，即使被打得嘴角淌血，也咬着牙不吭声。
“让你偷！让你抢！”为首的少年一脚踩在那孩子手上，“还敢瞪？信不信把你手指头剁下来！”
魏无羡瞳孔一缩。他看清了那孩子的脸，瘦得只剩皮包骨，眼神却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凶狠又绝望——那是薛洋。上一世，正是因为这场欺凌，薛洋被断了指，从此心性大变，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几乎是本能地，魏无羡摸出腰间的陈情笛，凑到唇边轻轻一吹。
笛声不高，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钻入那几个少年耳中，顿时让他们头晕目眩，手脚发软。“谁？谁在那儿？”他们惊慌地四处张望，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趁着他们慌乱，魏无羡快步上前，一把将地上的薛洋拉了起来，低声道：“走！”
薛洋愣了一下，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地跑出巷子，直到躲进一处废弃的破庙，魏无羡才停下脚步。
“你是谁？”薛洋警惕地看着他，一边揉着被踩疼的手，一边把怀里的东西往身后藏——那是一小块被压得变形的糖。
魏无羡看着他通红的手指，幸好，还没断。他从药囊里摸出一瓶药膏，递过去：“先涂药。”
薛洋没接，只是死死盯着他。
魏无羡也不勉强，把药膏放在地上，退后两步，露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我叫魏乐轩，路过这里。”他没敢用真名，如今魏氏初立，不宜暴露身份。
“魏乐轩？”薛洋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里的戒备丝毫未减，“你为什么救我？”
“看不惯而已。”魏无羡随口道，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糖上，心里微微发酸，“他们为什么打你？”
提到这个，薛洋的眼神又冷了下来：“他们说我偷东西，可那是我自己捡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魏无羡没再多问，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他刚买的桂花糕，递过去：“吃吧，还热着。”
薛洋看着桂花糕，又看了看魏无羡，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像是很久没吃过饱饭。
魏无羡看着他的样子，想起了刚到乱葬岗的自己，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薛洋的本性并非天生恶劣，只是被这世道逼得太紧。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薛洋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咬着桂花糕，声音含糊：“没有家。”
魏无羡沉默了。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些碎银子和几包干粮，塞到薛洋手里：“拿着吧，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别再跟那些人起冲突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遇到难处，可以去夷陵附近打听‘魏氏’，报我名字就行。”
薛洋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孩子，对方穿着朴素，眼神却很亮，带着一种让人莫名信服的力量。他攥紧了手里的银子和干粮，第一次没有用凶狠的眼神看人，只是低声问：“你……为什么帮我？”
魏无羡笑了笑，没回答，转身走出了破庙。有些事，不必说透。他救他，或许是想弥补上一世的遗憾，或许只是见不得一个孩子被这样对待。
走出很远，他回头望了一眼，破庙里的少年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油纸包，像握着什么珍宝。
魏无羡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夷陵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这次出手，能否改变薛洋的命运，但至少，他保住了那根手指，保住了一丝可能。
至于“魏乐轩”这个名字，或许很快就会被遗忘，但他希望，这次短暂的相遇，能在那个少年心里，留下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乱葬岗的风依旧凛冽，魏无羡裹紧了身上的短打，脚步却比来时更坚定了些。这世间的遗憾太多，能弥补一点，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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